第二十一章 摘星
“你這是偷的還是搶的？”我接過去，一打開，里面全是女人的首飾。
“撿的，撿的?！彼麄兩踔敛桓姨ь^。
“哼，你運(yùn)氣這么好，何必出來搶劫，滿大街去撿就是了?！边@次輪到林嬈開口。
那兩人不說話，我們也覺得無趣，便把他們打發(fā)走了，反正我們又沒吃虧。
“喏，給你?！蔽抑苯舆f給了林嬈，林嬈趕緊擺手：“姐姐給我這些做什么？”
“這是贓物，我可不要。”我對她說。其實我就是想給她，剛才她那么奮不顧身地護(hù)著我，我又不是石頭，心里可感動了。
“這……給顧師傅吧，也正好多謝他的救命之恩?！绷謰朴职褨|西遞給了顧師傅。
“我也不要，女人的物件兒我可不敢收?！鳖檸煾嫡f完，就去牽我們的小紅馬。
我對林嬈說：“給你你就拿著?！绷謰七@才不好意思地收起來。若是變換成銀子，想來也是少不了的。
顧師傅牽著我們的小紅馬過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跑到他面前問他：“顧師傅，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
“自然是大娘子讓我來尋你們的?！鳖檸煾挡⒉豢次?。他和我一樣，一點都不會撒謊，一眼都能讓人看出來。
“才怪，若是母親讓你來的，阿圃肯定也會跟來的?！?p> 顧師傅不說話了，我接著追問：“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
他一直躲避我的目光，不搭理我，我更加篤定了?！昂?，你一直跟著我們，卻不幫我，剛才我都被人推到地上了，如果我們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就后悔去吧?！?p> “我就是想讓姐兒知道知道，外面可不比府里安全，這樣以后才不會吃虧，再說了，你們不也沒受傷嗎？”他說的極其認(rèn)真，一副還想邀功的樣子。
“你……”我氣的半死，委委屈屈，我惱極了眼前這位，可也說不出他半點不好，我就氣我自己和誰吵架都吵不贏，以前是李擇言，現(xiàn)在是顧師傅，以后不定是什么阿貓阿狗。
“林嬈，我們走。”我拉著林嬈向前走去，回身狠狠地瞪了顧師傅一眼，顧師傅淡漠地看著我，一點都沒有慚愧之意。
進(jìn)林府的時候，大門依舊是緊閉，我和林嬈仍是繞到東門，準(zhǔn)備翻墻進(jìn)去。
顧師傅就笑了，我不樂意：“你笑什么？”
“你大可以讓我?guī)銈冿w進(jìn)去?！甭犙?，我和林嬈面面相覷，“要不試試？”我這么一說，就伸開雙臂看向顧師傅，“走吧?！?p> 顧師傅認(rèn)真道：“你不害怕？”
“這有什么怕的，你快些，一會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p> 顧師傅一臉無奈，伸手抱我，他的手明明很大，可是就是環(huán)不住我的腰，只抓住我腰身衣服的一角。
“你就不怕我掉下去？”
“我……”
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顧師傅該是從沒碰過其他女子，他頂介意這件事。
“你可抓緊我的衣服啊?！蔽叶谒?，他點了點頭，就一把抓住我的腰帶，攜著我飛了起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我丟下去，我虛扶了一把，抓到的全是空氣，趕緊閉上了眼，耳邊刮過冷冽的風(fēng)。
“你不是不害怕嗎？”顧師傅說話時的哈氣落到我臉上，我竟沒有嫌棄?！耙愎埽 ?p> 很快，我就嗅到土地的氣息，馬上，我就站到了地面上。顧師傅放開我的衣服，一轉(zhuǎn)身又飛走了。
我整理衣服的當(dāng)兒，林嬈就過來了。我抬頭對她說話：“我們回去吧?！?p> “不交代幾句嗎？”林嬈指了指顧師傅，我明白她的意思，對她擺擺手：“不用，他如果想告訴我母親，也不會自己跟著我們出來了?！?p> 顧師傅自知他的小心思，被我拿捏地緊緊的，也不說話。他老是這么沉默寡言，可是一開口，又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們踮著腳走到扶桑閣，里面黑漆漆的，阿圃定是以為我們還在睡覺呢，我們小心翼翼地繞過大廳里朱色沉香屏風(fēng)，當(dāng)值的馮羊團(tuán)在角落里小憩。
我往我的主臥里走，林嬈也向側(cè)殿走去。
“林嬈！”我壓低聲音喊她。
“嗯？”林嬈回身。
“今天我很開心?！蔽覐埓笞?，什么聲音也沒發(fā)出。
“我也是。”她也這樣說話，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地笑了。
“明天我?guī)闳€寶地?！蔽倚÷暤卣f。
“什么寶地？”
“去了你就知道了?！?p> 我躺在床上，腦子里想的全是林嬈，她可真傻，要是我，肯定只顧我自己，只有她還傻乎乎地讓我先跑，如果沒有顧師傅，如果我一去不回，她可真是兇多吉少，我想帶她去摘星樓，也想邀請她進(jìn)到我的世界，也不知道她樂不樂意。
次日下了堂，我和林嬈就鉆進(jìn)了摘星樓，摘星樓高二十丈，從摘星樓上俯瞰下去，便可窺探整個上京。
高屋建瓴，鱗次櫛比。
有人買賣，有人雜耍，有人攜著一家游玩，人生的百態(tài)都在這里呈現(xiàn)。
“怎么樣？”我抱著圍欄看向林嬈，微風(fēng)習(xí)習(xí)，適時把她額前的碎發(fā)吹得飄揚(yáng)嫵媚，林嬈抬眼卻對我抱怨：“姐姐我害怕?！?p> “這有什么可怕的？”我輕笑。
“這也太高了?！?p> “相信我，這一點也不嚇人，你看?！蔽野咽址砰_，張開懷抱，涼風(fēng)就往我脖子里鉆。
“這有什么嚇人的呢？還不如鬼夜叉嚇人呢？”
“什么鬼夜叉？”
“我以前看過一本書，書里講晚上月圓之日，鬼夜叉就出來抓人了，它們專吃年輕貌美的女子，好多女子都因此喪命?！蔽抑v的抑揚(yáng)頓挫，頭頭是道。林嬈嚇的臉色蒼白，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她認(rèn)真道：“真的嗎？我怎么沒聽說過？”
“你竟不知道？”我吃驚地張大了嘴，“人人都知道的?！?p> “那以后晚上我們可不要再出去了?！彼荒樚煺?。
“不行！”
“為什么？”
“它已經(jīng)來了！”我呆呆的看著林嬈身后，一副驚恐的樣子。
“啊――”林嬈尖叫出聲。
“哈哈哈?！蔽倚Φ那案┖笱?，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呢？
“姐姐！”林嬈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真相生氣地來撓我，我不怕癢但也架不住她又高又瘦的身軀，兩人一齊倒在了地上。
湛藍(lán)的天空，萬里無云，偶有一兩只孤雁飛過，長空萬里，甚是干凈。
我和林嬈靜靜地躺在地上，抬頭看著藍(lán)天，也不說話，但也不覺得無趣，我覺得世界好久不曾這么安靜了。
林嬈也抿嘴不語，墨色如星夜般的剪瞳裝滿心事，我每次看見她這副樣子，都忍不住想要問她，可是一想要開口，就對上她笑意盈盈的雙眼，我就又把話咽了下去。
我和林嬈直待到吃晚飯，我們同父親母親一起吃飯，桌子上擺著糖醋珍珠魚，還有雀鳥，鵝掌。
母親吃的不多，父親也是，他一直給我們夾菜，他先給我夾，然后又給林嬈，林嬈不知怎的，總是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我突然意識到林嬈或許還在生父親的氣。
阿圃說過，在她心里，她把她小娘的死都遷罪到父親身上，這分明是在自苦。我覺得這哪是自苦，明明是雞蛋里挑刺兒，父親心里不知道多疼惜她們，她就是不知足。
林嬈和我一起回去的時候，喋喋不休的，但我對她愛搭不理。她早就習(xí)慣了我忽冷忽熱的，所以并沒說什么，知趣地低頭不語。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每次忽冷忽熱都是有緣由的，不是因為薛小娘，就是因為父親，這一次還是父親。
她一個庶女，憑什么讓父親對她熱臉貼冷屁股，我知道，我不該還這么說她，可我是嫡女，怎么擁有的還沒有林嬈多？我也就在頭銜上高她一等，想想我就不開心。
我悶聲不響，回到扶桑閣匆匆的就把門關(guān)上了。
第二日，私塾。
李擇言今日穿的紫色外衫，胸前領(lǐng)間繡了只飛翔的白鶴?；ㄟ叺念I(lǐng)子系著金絲扣，熠熠閃著光芒。
李擇言跟我說話：“林致，你怎么又胖了?！?p> 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抵就是如此。
李淳這時候就款款走過來了。她施著粉黛，笑地滿面紅光，我悻悻地別過頭去。
“澤言哥哥，你今日怎么來的這樣早？”
“擇言哥哥，你今兒真好看?！蔽也恢览顡裱阅樕鲜呛畏N神情，反正他沒同李淳講話。
李淳在他身邊又留了一會，直到莊學(xué)究來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我看到李淳滿臉的不如意，林嬈在一旁卻笑了，李淳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這是干什么？”我問她。
林嬈什么也沒說若無其事地翻看書上的東西，我只低著頭練字。
下堂后，李淳就過來了，她看著林嬈一臉惡意：“你剛才笑什么？”
“沒什么?！绷謰粕踔炼疾幌胝劭此?。
“沒什么？我看你才入私塾沒幾天，便忘了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崩畲绢┝宋乙谎?，打定主意以為我不會護(hù)她。
我的確不想幫她說話，可林嬈也不反擊，她到底也是林府的人，就這樣硬生生地被人削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