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是洪流,群眾是船舶,只有不畏艱險,勇于挑戰(zhàn)的人才能把握機會,逆流而上。
玉華磚廠的建立像一堆干柴里燃了一把烈火,燒起了甜水村民的激情。
跟預(yù)料中的一樣,張二和燕子跟著長順順利地進了磚廠,他們負責(zé)把窯里燒好的磚拉出來,然后摞好,堆成一方。這活說累也不累,說輕松也不輕松,一方磚兩塊錢,一個人一天下來能掙個十六七塊,主要是熱,窯里的溫度炙的人汗流浹背,張二傷還沒好利索,微咸的汗水夾雜著熱氣一遍遍刺痛他的肌膚。到的下午三四點時,張二整個人已是累的癱倒在地。
燕子:“呆二,沒事吧?”
張二:“沒事,就是太熱了,坐下休息休息?!?p> 長順:“老二,不行就到邊上歇歇,這點活我跟燕子就干了,完了還是咋三分?!?p> 張二:“不用,就是昨晚沒睡醒,今天有點乏,這點活我咋可能累趴下,再說,我這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p> 長順:“嗯,也行?!?p> 燕子:“可是你……”
燕子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長順卻是打斷道,“老二,那你就在外面把磚堆起來,我兩進去拉?!?p> 張二:“嗯,好?!?p> 長順心思細膩,知道張二是前天挨了打身上的傷沒好,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當下便是使了個眼色讓燕子跟自己進窯里拉磚,畢竟外面涼快點,不至于那么熱。
張二心里也明白,知道長順是給自己找臺階下,也是只字未提挨打之事,只默默道了聲“嗯”。兩兄弟從小長到大,彼此的性格早就摸了個透,這種事,兩人誰都不說,卻都心知肚明,為著對方著想。
張二坐起身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卻是繼續(xù)干起活來。起初張二還覺得有點疼,待的最后卻是麻木,已然沒了知覺,待得撐到六點鐘,方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老二啊,媽知道你心里苦,你爸那也是為了你好,她家那風(fēng)水不對,女人都克夫……”張二母親話還沒說完,張二卻是放下碗,“我不吃了。”
“你這孩子,你不興得我說你她家,我不說便是,但是有件事你還必須得聽?!?p> “啥事?”張二不耐煩道。
“你二嬸表姑舅家有個姑娘,長得很水靈,還上過高中……”
“媽,我睡覺去了,你早點收拾,收拾完了去休息?!?p> 張二本以為相親的事能告一段落,不料這么快又被母親提了起來,張二這次雖然有些不耐煩,心里卻多了些計較:自己二十多年來,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更別說提結(jié)婚這事了,可自己這么推著,終究不是辦法,遲早有一天也會妥協(xié)。張大叔說喜歡一個人,整天腦海里想的都是她,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你的心,她開心你就開心,就連她難過你也會感到憂傷,可自己好像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女孩。如果非要說有,可能只有想起燕子和長順時心會被莫名的揪一下,以前的時候倒還好,現(xiàn)在見了燕子有時連她的目光都不敢直視。
張二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也沒搞懂這算什么,再說燕子跟長順挺談的來的,就算自己喜歡,也決計不能干這種事。對了,明天去問問張大叔好了,這般想著,卻是昏沉沉睡去。
張大樸跟張二的關(guān)系特別微妙,兩者雖然相差了幾十歲,可每次聊天卻總有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若不是年齡差太大,兩人都能拜把子了。
張二第二天一下班便是跟著燕子到她家去找張大樸。張二剛從著籬笆墻里進去,便是見燕子媽背著背簍給驢添草。
張二:“嬸,我叔呢?”
“哦,你說大樸啊,他跟著鄉(xiāng)里的人往前川送糧食去了,昨天剛走,估計后天就回來了,咋了,你找他有事?”
“哦,沒事,就是找他嘮嘮嗑,既然我叔不在,那我就先走了?!?p> 聽的張大樸不在,張二心里一陣失落,轉(zhuǎn)過身剛是要走時,卻是燕子叫住了他:“呆二,拿把傘了再去,東邊的黑云壓過來了?!睆埗∧樢患t,卻是頭都不抬道:“不用了,這云還離的遠哩,我跑回去就行了。”
“喂!”燕子剛轉(zhuǎn)回去從家里拿出一把傘,正要給張二時,卻見張二已跑到了山坡上,頓時笑道:“這呆子!”
張二一路小跑,剛跑到燕子家地埂旁,卻是頭頂大雨傾盆而下。秋季的雨多半小而冷,今年不知咋了,這雨不但大,還下的來勢洶洶。天上黑云翻滾,東邊像是潑了墨般,整個云層嗽嗽的往下掉。自己這邊還好點,只是雨點大了些,云層卻是不像東邊那般厚。張二暗叫了聲糟,只道這雨要是不小,明日磚廠里的活估計是干不了了,也罷,剛好給自己放個假。這雨來的快,卻絲毫不見去。待得張二回到家里,渾身上下早已沒一處干地方。張二進房換了身衣服,徑直便是向廚房走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不知這大雨下到幾時才停。張二吃過晚飯,便是搬過一個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欣賞雨景。
院子里,瘦小的棗樹上稀稀朗朗的掛著幾棵棗子,這棗子還沒熟好,只全綠間夾雜著一點紅,被雨一淋,倒愈發(fā)顯得紅艷,只個別幾個枯壞的,零零散散的被打落在地上。
江湖風(fēng)云幾多變,零落半生浮萍飄。不知怎的,張二卻是想起初中老師講的課文,此情此景,自己不就是那打落的爛棗嗎?雨水淘盡了塵埃,將鮮艷的,紅的襯的高高在上,雨水又帶來污垢,將深埋的,黑的泥土毫不吝嗇的拍在地上的爛棗上。也許是因為棗里進了蟲子,將有趣充實的靈魂掏出,可萬物有靈,每個生物都有自己的選擇,為何它連待在樹上的權(quán)利也沒?自己也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可最后還是不得自已,就連自己的婚姻。也許到頭來也得遵從父母之命,然后娶妻,種地,蓋房,生娃,娶妻,種地……自己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依然面朝黃土背朝天,好像沒人關(guān)心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樣,反正無論什么樣,大家都是一個樣。
想當這里,張二像丟了魂,整個人變的恍恍惚惚,搖搖晃晃的走進屋里躺下,卻聽的外面的雨聲稀索索的下。起初,院子里還能看到大水花,待得天徹底沉下來后,卻只聽得見屋檐下滴噠噠的水聲。過了一會兒,又慢慢沒了動靜,張二暈乎乎的剛睡著,卻是那雨又稀落落的傳來,雨間歇的下了一夜,張二陸續(xù)醒來好幾次,待得徹底熟睡時,已是到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