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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茂風(fēng)華

第一章(6)

正茂風(fēng)華 江湖笛客 3655 2019-04-11 22:27:33

  一中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明顯比六中好很多,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足球場,這對于我們這班喜歡足球的男生來說,簡直就到了天堂。八六年墨西哥世界杯的舉辦,在小縣城掀起了一輪新的足球熱潮。小縣城雖然地處偏僻,卻有著近百年的足球歷史,據(jù)說是當(dāng)年英國傳教士把足球運(yùn)動傳到了這里。每個學(xué)校都有足球隊,馬拉多納成為所有踢球男孩的偶像,各足球隊都把自己打扮成阿根廷隊或巴西隊,街上和學(xué)校里的幾乎所有男孩子都穿上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生產(chǎn)的劣質(zhì)的藍(lán)白相間的阿根廷隊隊服和桔黃色的巴西隊隊服。球場上,經(jīng)??吹桨⒏㈥犈c巴西隊在混戰(zhàn)。我們也有幸成為了阿根廷隊的編外隊員,每天下午基本上都在學(xué)校光禿禿的場地上踢得塵土飛揚(yáng),直到天黑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你這鞋子怎么穿的,還沒一個月鞋釘就磨平了,哎,鞋面怎么破啦?”老媽提著我臭哄哄的球鞋問。

  “媽,再給我買雙球鞋,要41碼的?!?p>  “補(bǔ)補(bǔ)還可以穿?!?p>  “我知道,我要再買一雙輪著穿,40碼的太短了?!?p>  我的身體長得很快,一下子超過了阿混。堅持不懈的足球運(yùn)動讓我變得強(qiáng)壯而且陽光。搞不清楚是不是太經(jīng)常舉破輪胎的緣故,阿混仿佛停止了生長,變得越來越粗壯,完全沒有初中時玉樹臨風(fēng)的瀟灑樣子。臉上布滿了青春痘,嘴邊是毛絨絨的胡子。阿混在球場上神采飛揚(yáng),形象頗似馬拉多納,晚上在家練功,強(qiáng)壯他的肌肉,白天上課經(jīng)常趴在課桌上睡覺。我們幾個雖然不在同個班上,但所有的課余時間基本上都膩在一起,我們成了堅不可摧的伙伴,世上最無恥的挑撥都不足以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下午的第二節(jié)課結(jié)束了,阿混抱了個足球和干部、馬丁一起在教室門口等我。這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我們跑到球場上搶位置,學(xué)校里踢球的人很多,大家都有相對固定的球友。我們搶到了一小塊地皮,用幾塊石頭堆成門,七八個男孩一擁而上,快樂地在場上奔跑起來。

  一個足球飛速地朝我撞來,重重地打在我的胸口上,我猝不及防,覺得一陣胸悶,用手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們滾蛋,這場地我們包了。”一個流里流氣的學(xué)生向我們走來。

  我們都認(rèn)得黑虎,他是高二年的學(xué)生,學(xué)校武術(shù)隊的隊員,據(jù)說是打架的好手,天天穿著紅色的運(yùn)動裝,提著白蠟桿或是握著大片刀在學(xué)校里耀武揚(yáng)威。在他邊上還有十來個小孩,有幾個穿著花衣,剃著光頭,一看就是社會上的小混混。

  “憑什么?是我們先來的。”阿混不服氣地爭辯。

  “媽的,找死!”黑虎對著阿混就是一腳,阿混順勢一勾,黑虎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

  黑虎身后的十來個人一下子圍了上來,對著我們大打出手,我們身上挨了不少拳腳。干部見勢不妙,大叫:“我們走我們走”,在黑虎一伙的哄笑謾罵聲中,我們只好灰溜溜地撤了下來。

  阿混恨得牙癢癢的:“媽的,看我不玩死他!”

  “他們?nèi)硕?,我們不是對手。你看其他場地的人也被趕走了,他們想霸占全場?!?p>   我對場地被無端霸占憂心忡忡,道:“那今后只要黑虎在,我們不是沒得玩了?”

  阿混很不服氣地說:“找個辦法修理修理他,我就不信沒有場地踢球。”

  這個下午不歡而散。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黑虎一伙天天在球場上踢球,再也沒有其他球隊敢在場上,同學(xué)們敢怒不敢言,學(xué)校的足球場成了黑虎一伙的天下。

  晚自習(xí)結(jié)束,我收拾好書本準(zhǔn)備回家,走到校門口,突然后背一陣巨痛,我轉(zhuǎn)過身來,看到黑虎冷冷地盯著我。

  “那天你小子敢踹我?”話沒說完,黑虎又一拳朝我打來。

  我用手擋住他打來的拳頭,與他扭打在一起。黑虎出手又狠又準(zhǔn),我的臉上、肚子上連挨了幾下,身上火辣辣的痛,卻始終打不到他。我的書包丟到地上,書本散落了一地。幾個晚自修結(jié)束的同學(xué)圍在邊上,不敢上來勸架。

  “你們干什么!”一位老師剛好下自修,把黑虎拉開。

  “你是哪個班的?怎么這樣打同學(xué)?”老師知道我挨了打,很自然地站在我這邊上。

  “讓你嘗嘗厲害,你給我放老實點(diǎn)?!焙诨⒌靡庋笱蟮爻覔]了揮拳頭,揚(yáng)長而去。

  我默默地拾起課本,身上的疼痛變得麻木了,心中充滿了屈辱感。

  回到家里,老爸不在,上夜班去了。老媽一看到我瘀青的臉,慌了,“你怎么跟人打架了?是誰把你打成這樣???是你們學(xué)校的嗎?找老師去?!?p>  “不是,是社會上的。他們不讓我們踢球,霸占了球場?!蔽也幌胝f是學(xué)校里的,這么大了,還要帶著父母到學(xué)校找老師告狀評理,我臉上也掛不住。

  “作孽啊。你別踢了。那以后天天來找你麻煩,怎么辦啊?”老媽仔細(xì)地檢查著我被打的部位。

  “不會的,他占了便宜了。”

  老媽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讓你去學(xué)校讀書,你好好地踢什么球啊,還讓社會上的人打了,你叫我們怎么放心???”

  “沒事了沒事了,男孩子誰沒打過架?。俊蔽野牙蠇寗襁M(jìn)了臥室。

  這一個晚上,我整夜未眠,心里想著以后能成為警察,專們收拾黑虎這樣的小混混。聽到老媽在隔壁的臥室里翻身嘆氣,她與我一樣,一個晚上沒有睡覺。

  第二天,我挨打的消息傳遍了全班。穎慧、小梅把消息告訴了阿混他們,課間時候他們把我拉到一邊詢問情況,。

  “阿混,我從今天開始跟著你學(xué)功夫,我非把他滅了不可?!?p>  “得了吧,阿混那是野路子,哪是人家正規(guī)軍對手?”馬丁表示懷疑。

  “我現(xiàn)在正好手癢,天天都想找個人練練,咱練了這么久了,試試?!?p>  干部有些氣餒地說:“我們也不能這么老實,已經(jīng)讓人欺負(fù)兩回了。可是他們?nèi)硕?,咱玩不起。?p>  “單挑,我要擺平他。兄弟,這事交給我好了,等我的消息。”

  接下來的日子風(fēng)平浪靜。偶爾時候我在學(xué)校里遇上黑虎,他不再對我動手,象一只戰(zhàn)勝的公雞從我身邊走過,得意洋洋地露出一臉的輕蔑。好幾次我都按捺不住,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再惹事了。我開始了我的健身行動,每天堅持晨跑,練啞鈴,做俯臥撐,周六晚上便到阿混家壓腿,打沙袋。阿混不知從哪里搞了一本警察擒拿專用教材,纏著我照著書本上比劃。他的房間里貼了一張阿諾斯瓦辛格露著健美肌肉的大幅圖片,還有阿根廷隊的全家福以及崔鍵的圖片,床上堆滿了武俠小說,他的房間象個健身房。每個周六晚上,我們一伙必來阿混房間聚會,除了吹牛,也一起在這里運(yùn)動。穎慧、小梅則經(jīng)常陪著我們,看著我們揮汗如雨,裝模作樣地翻著武俠小說。

  星期一課間,阿混找到我,十分得意地對我說:“哥們,黑虎讓我擺平了?!?p>  “不會吧?”

  “你瞧瞧你瞧瞧?!卑⒒焐斐鲇沂?,右手還纏著紗布。

  “我一拳打到墻上,媽的,痛死我了,要不那家伙就更慘了?!?p>  “你不會吹牛吧?”

  “黑虎那家伙稀疏平常,他那點(diǎn)花架子,架不住咱這真功夫?!卑⒒煨那榇蠛?。

  原來周日晚上,阿混在街上玩臺球,遇上了黑虎。黑虎認(rèn)得阿混,看到阿混獨(dú)自一人,想挽回那天摔一跤的面子,好好教訓(xùn)一下阿混。結(jié)果竟然讓阿混痛揍了一頓。

  “黑虎想偷襲我,我早就防著他了。他先動手,我硬是拳對拳對著他的拳頭來這么一下,他的手估計夠嗆。嘿嘿,我每天這幾百下沙袋不是白練的?!卑⒒煅笱蟮靡?。

  “后來呢?”

  “后來他不敢用手啦,想用腳踹我,讓我拳頭狠狠地?fù)v了幾下,被我逼到墻角上,我對著他一頓狂扁。不小心手打到墻上。媽的,黑虎操了家伙,我身上被捅了好幾下臺球棒子。我也急了,摟住他,抓起臺球狠狠砸他的腦袋,砸到他投降為止?!?p>  我、干部和馬丁面面相覷。

  “估計這幾天他不會來上學(xué)了,出了這口惡氣,看他以后還敢不敢欺負(fù)我們?!?p>  我一點(diǎn)也沒有出了口惡氣的快感,心里掠過一絲擔(dān)憂。

  “你得提防著他們一伙人,好幾個是社會上的呢?!?p>  “你們放心好了,誰怕誰啊?”阿混一臉輕蔑。

  我見到黑虎的時候是幾天后的事了,黑虎的腦袋被紗布包著,手上也打著繃帶,仿佛打了敗仗的國民黨逃兵,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氣。黑虎是學(xué)校的名人,被打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全校。班上好幾位同學(xué)偷偷問我知道不知道誰干的,我搖了搖頭。球場上又開始熱鬧起來,每個孩子臉上都洋溢著快樂。

  阿混突然失學(xué)了,學(xué)校里找不到他,這兩天校門口老是聚集著一班小混混,我們知道出事了。放學(xué)后我與干部、馬丁一起到阿混家,房間門敞開著,里面沒有人。

  “阿混~,阿混~”我們敞開喉嚨大聲地叫。

  “叫什么呢,在這。”阿混從辦公樓的一個小房間中走了出來。

  “你沒事吧,怎么沒去上課?”

  “沒事。黑虎召集了一伙人在校門口等我,讓我溜了。我叫我爸請了假,好好在家玩兩天?!?p>  “你爸知道嗎?“

  “不知道,我說這幾天不太舒服,需要請假。”

  “假期完了怎么辦,總不能天天躲著吧?”

  “再說了,過一天算一天?!卑⒒焖坪醪皇呛芫o張。

  “小楓啊,外面什么人?怎不帶進(jìn)來?”小房間里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

  阿混把我們領(lǐng)進(jìn)了房間,四個年輕男子圍成一圈玩牌九。桌子上散亂著“大團(tuán)結(jié)”,屋子里烏煙瘴氣,地上堆滿了啤酒瓶。

  “叫張哥”阿混轉(zhuǎn)過頭來,對其中一壯碩漢子說:“張哥,這些是我兄弟?!?p>  “張哥好張哥好?!蔽覀兠Σ化B地向漢子打招呼。

  漢子點(diǎn)點(diǎn)頭,丟下手上的牌,摸起桌上的“牡丹”,

  “抽煙嗎?自己拿?!?p>  “謝謝張哥,我們不抽?!?p>  阿混有些討好地給漢子點(diǎn)了煙。

  “小楓說,學(xué)校里有人要打他,你們是為這事來的吧?”漢子吐著煙圈。

  “張哥都知道啦?”

  “屁大的事。鴨子,你明天到學(xué)校門口找他們的頭說說,叫他們悠著點(diǎn)。黑虎?什么玩意?毛還沒長齊也敢惹事?”

  幾個玩牌的家伙都笑了起來。

  學(xué)校門口果然再沒看到小混混。黑虎象霜打過的茄子不再趾高氣揚(yáng),阿混繼續(xù)上學(xué)。校園里一切如常,球場上奔跑著快樂踢球的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擔(dān)心場地被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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