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山不在高，有龍則靈
山路從來不好走，坐車也不例外。
盤山路一圈圈地往深山里蜿蜒，車里的人一左一右地晃，晃得腸胃打結(jié)，頭昏腦漲，一個小時過后，車里的乘客大半都安靜下去了，只有幾個看視頻的學(xué)生時不時悶笑幾聲。
左邊是山崁，右邊是溝壑，草木當然也有，但一眼看過去，總覺得這些山溝溝其實都是黃泥捏出來的，和這里的老百姓一樣，還留著女媧造人時抹上的黃沙塵土。
道路旁的山崁里總是嵌著凌亂的樹根和一角懸空的大石頭，讓念過高中的人經(jīng)常為泥石流和山體滑坡的可能性而提心吊膽。
每到村落附近，路邊還會有大大小小用途不明的半塌窯洞，可能是不知道幾百年前老鄉(xiāng)家的菜窖糧窖，也可能是再也沒有住戶的舊土窯，畢竟以前只有地主階層才能住得上用青磚砌得漂亮寬敞的大窯洞，窮人家住的黃土破窯和黃鼠狼窩差不多，也有老人說，那里面還混著早就斷了香火的土地山神廟，現(xiàn)在卻都拿來堆秸稈了。
再過了半個多小時，宋初到達了目的地，黃土高原上一個叫做烏鎮(zhèn)的地方。
此烏鎮(zhèn)非彼烏鎮(zhèn)，據(jù)說本應(yīng)叫烏龍鎮(zhèn)，絕對沒有小橋流水人家的好風景，倒是有條河，鎮(zhèn)子就建在兩山間的河谷上。
河是黃河的支流，流到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沒多少水了，但還夠拿來澆個地，再喂養(yǎng)起鎮(zhèn)上的幾百戶人家。
跟很多山里的村鎮(zhèn)一樣，這里的年輕后生少，小娃娃和老人家多，沿街也有不少店面，可惜進出的客人不多。
宋初拉著行李箱順著最寬的那條街往鎮(zhèn)里走，接收到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鎮(zhèn)子不大，還都七拐八拐地連著親，冷不丁來個陌生人，當然有些新奇，宋初習(xí)以為常，并不在意，只是聽了聽那些人的議論，似乎挖掘現(xiàn)場出了件大事。
這里的住戶不像城里那么一格格的縱橫經(jīng)緯都標了號，宋家父母給宋初留地址的時候，宋爸爸干脆讓她到烏鎮(zhèn)下車后問老鄉(xiāng)，問著問著就找到了。
宋初自然是不用問路的，拐過一個堆滿雜物的老戲臺，路過一個木門虛掩的小廟，再穿過一個陰森森冷颼颼的小巷洞，她就拎著行李箱往山上走。
沒有臺階，腳下就是人走多了踩出來的上坡路，又窄又陡，還支棱著石頭和雜草，讓人不由感概，難怪這里的老人家身子骨都硬朗，這每天上上下下絕對不比跳廣場舞輕松。
宋初上車之前給宋爸爸打了電話報備，剛爬完坡走到最高處的平地上，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面向連綿遠山抽煙的老爸。
窯洞都是依山而建，四五孔一排大窯洞圈起來的大院子也是坐落在半山腰。
院子大門正對著遠處的盤山公路，門外橫過一條兩人寬的土路，路邊是一道石塊壘成的矮墻，只有半人高，剛好能讓人把胳膊肘搭在上邊看風景。
宋初站在矮墻邊，看見底下還有一層窯洞，也是個院子，但遠遠沒有身邊這個寬敞氣派。
“爸！”
宋爸爸也看見了她，連忙把手里的半根煙掐滅，快步迎過來：
“我剛才就看見有個小客車從山那邊繞過來了，正想著抽根煙再下去鎮(zhèn)口接你呢。”
宋初把行李箱交給伸手過來的宋爸爸，讓他拖著走，聽見他心疼地道：
“怎么把這個新箱子帶出來了，碰臟了多可惜?！?p> “這箱子結(jié)實嘛。”
宋初很自然地攬著宋爸爸的手，順便把他胸前口袋里的煙盒拿出來，打開看了看，里面就剩兩根煙了。
“我媽沒給你沒收？”
“當然沒收了，每天定時定量地發(fā)給我三根，一天就三根！”宋爸爸痛心疾首。
“這也是為了您好，我就不干預(yù)了?！彼纬跣Σ[瞇地把煙盒塞回去，“我媽在忙嗎？”
“這會兒不忙，在陪領(lǐng)導(dǎo)開會，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就見到了?！?p> 宋爸爸領(lǐng)著宋初進了院子，院子里平整地鋪著光滑的青石板，正面是一排五孔高高的拱形窯洞，每個窯洞寬逾四米，高過五米。
院子角落有個一米寬的石磨，左右兩邊還各有一個小腿高、兩米見方的石臺，石臺上晾著紅棗和綠豆，臺面下一扇木柵欄門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這是以前地主家的院子，所以蓋得又高又闊氣，視野也開闊，加上坐北朝南，采光好，還冬暖夏涼?！?p> “這石臺其實也是養(yǎng)雞的籠子，我們前幾天從老鄉(xiāng)家買了幾只母雞回來，打算留到過年時開葷。”宋爸爸解釋道。
“我們把整個院子租下來了，我跟你媽住最左邊那孔窯，你是跟我們一起住，還是跟考古所里的其他女孩子一起??？”
宋初聳聳肩：“無所謂，怎么方便怎么來吧?！?p> “那就跟我們一起住吧，反正你也是來幫我們老兩口忙的，這窯洞里的火炕可大了，并排睡七八個人都沒問題?！?p> 宋爸爸打開門鎖，讓宋初先進，一進門，就像踏進了開著空調(diào)的房間，石墻、石地、石床、石灶臺都透著絲絲縷縷的冷氣。
窯洞里，左邊是一溜上世界八十年代風格的衣柜，右邊放了兩個木凳子，一個棕色的陶瓷大水缸，然后就是長方形的灶臺，與那張半人高的大火炕連在一起，墻上貼著畫有天安門廣場的日歷。
把行李箱放在旁邊，宋爸爸讓宋初上炕坐，炕沿的石條被磨得發(fā)亮，炕上雖然鋪著厚氈子，但還是很硬。
“這么硬，你們晚上睡的慣嗎？”宋初不由有點擔心。
宋爸爸從水缸里舀了半瓢水，遞給她：
“嘗嘗，山泉水，我們年紀大的人睡睡硬床反倒對身體好，不過怕你睡不好，我們給你買了個新床墊?！?p> 順著宋爸爸的目光，宋初看到了立在炕邊的一床彈簧墊，包裝的塑料膜都還沒拆。
“謝謝老爸老媽～”宋初笑著應(yīng)了，直接就著木瓢喝了一口山泉水。
果然很甜。
“歇會兒喘口氣，你就跟我去現(xiàn)場吧，中午吃飯也在那邊?！?p> 宋爸爸看著自己的閨女，笑呵呵的，又給她端來一盤鮮棗。
宋初的視線落在炕邊小桌上鋪開的資料，粗略掃了一眼：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聽老鄉(xiāng)議論你們挖出了不得了的東西？”
宋爸爸正了正神色，點頭道：“嗯，這也是你媽正在開會討論的事情?！?p> “雖然現(xiàn)在還無法下定論，但十有八九沒錯，我們在墓室下邊挖出了龍骨，還有一個疑似龍墓的地下大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