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見（十）
第六十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見（十）
一
吃飯最積極，洗碗刷碗也不甘落后，這一點戚小云尤得楊閱和石宇烆的贊賞。
二
忙活完，在院子里點上篝火，團團圍坐，嗑著瓜子喝著茶，說著笑話聊著天；火光和笑聲齊躍，愜意與月光同眠。
這是只有傳統(tǒng)的農(nóng)村才有的極致享受。
三
孩子自然成了一群人歡樂的中心，在戚小云的鼓勵下，圓圓又給大伙唱了她新學的山歌，大家這才知道山歌原來都是吳還教的。
圓圓又把吳愁“隆重”推介出來，說是小哥哥的歌還沒有唱，眾人自然都要求吳愁也一展歌喉。
吳愁非常大方，自自然然地起身，唱道：
天要下雨先刮風，螞蟻忙著搬行宮。
壞孩子掐架膽真大，好孩子說謊臉紅紅。
家學淵源，吳愁唱得自然很好，氣息的拿捏，節(jié)奏的把控都有幾分天賦。
小家伙自然贏得滿堂彩。
四
戚小云是最踴躍的，她也要學山歌，對山歌，她道：“早就聽說這里愛唱山歌，今天才真正聽到，要不咱們也來對對山歌怎么樣？”
楊閱和石宇烆都有幾分不好意思，卻哪里擋得住戚小云的百般哀求。
五
木惜秋也笑道：“入鄉(xiāng)隨俗，我看權(quán)當娛樂娛樂！”
楊閱不好意思道：“可是......咱們都沒學過，怎么唱？”
吳還忽然道：“這倒是不難，我看你們文學底子都不錯......”石宇烆苦笑道：“我們是擔心這調(diào)子還有......還有這嗓子！”
吳還哈哈大笑，道：“調(diào)子也不難，我們先唱，你們跟著學自己喜歡的，聽一兩遍就會了?！庇值溃骸斑@兩個小家伙，今天我才教了兩三遍就都會了?！?p> 戚小云笑道：“是啊，你難道連圓圓都不如嗎？”石宇烆笑道：“這我倒是不擔心，我只要比你唱得好就成！”
戚小云哼了一聲，道：“想得美！”忽然想起什么，道：“啊，我明白了，你是擔心那嗓子把小圓圓嚇哭了對吧，哈哈哈！”
她這夸張的笑聲立即吸引了其余幾個人的目光。小圓圓圓瞪著雙眼，非常好奇自己為什么會被“嚇哭”！眼睛看向楊閱，楊閱笑著搖頭，把她摟在懷里。
六
沒有更多爭議，由吳還起頭，算是給眾人一個示范。一連用同一曲調(diào)唱了三首，其中一首是這么唱的：
歡歡喜喜過大年，春風迎來一屋賢。
沒有好菜沒好酒，一首山歌便開筵。
......
唱到此處忽然一頓，眾人情不自禁朝他看去，卻聽他又繼續(xù)唱道：
不費勞力不費錢。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暴發(fā)出熱烈的笑聲掌聲。戚小云撲到楊閱的腿上，半天起不來。
所有人大吃一驚，尤其是石宇烆和楊閱，都還對那個看著老實巴交，被人說“沒情趣”的吳還記憶猶新。
楊閱一邊扶著戚小云起身，一邊意味深長地道：“木姐姐治家有方??！”
七
木惜秋臉上微微一紅，隨即落落大方地唱道：
嘉客臨門鵲飛檐，好客主人置米鹽。
粗茶淡飯君莫笑，禮數(shù)不周也莫嫌。
待客全靠山歌甜。
她這調(diào)子和吳還稍微不同，不過也只是最后略微改動。
歌聲異常優(yōu)美，在如此靜夜，好像連風兒也醉了，月兒也醉了。戚小云此時才知道石宇烆當初對她的描述沒有夸大之詞。
戚小云忍不住癡癡地挪到木惜秋身邊道：“木姐姐，你唱得真美，你不去國家音樂廳唱實在是可惜了。”又信誓旦旦地道：“我要跟你學唱歌！”
楊閱笑道：“真是令人羨慕，所謂‘夫唱婦隨’我看就是吳老師木姐姐兩位這樣了?！?p> 木惜秋笑道：“微末之技，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庇值溃骸敖酉聛碓摽茨銈儽硌萘?，誰先來？”
八
楊閱三人你推我讓，最終還是猜拳的方式?jīng)Q定，楊閱排到最前。
楊閱斟酌了一下歌詞，又跟木惜秋請教了一下調(diào)子，朗聲唱道：
走路要知路遠近，過河要量河淺深。
白頭最是鴛鴦好，山歌最能覓知音。
才唱完，幾個人都忍不住贊嘆起來。木惜秋拉著楊閱的手，道：“你還說不會，看看這歌詞，多接地氣，這才是山歌的歌詞，淺顯易懂，非?？谡Z化。”
楊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瞞兩位，你二位的聲音和那次對歌咱們都沒少聽，對兩位的聲音和歌詞都印象深刻，潛移默化了吧......”
吳還和木惜秋這回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他們沒想到自己的表白過程居然被當作了民歌示范教程。
戚小云笑道：“怪不得?！庇治Φ溃骸拔乙矊W學楊姐，嘿嘿！”
九
接下來是石宇烆，他也受到楊閱的啟發(fā)，在歌詞上下了一點工夫，有雅有俗，頗不同于其他人，卻因為不太熟悉民歌創(chuàng)作規(guī)律，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如此唱道：
天邊紅日漸西沉，倦鳥紛紛返舊林。
山上晚霞紅艷艷，山前綠水何深深。
一葉扁舟江上過，幾時能夠到波心？
一曲唱完，看到吳愁和圓圓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處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石宇烆早明白了怎么回事，臉上開始發(fā)燙。在KTV他還能借助伴奏揚長避短，這清唱便一下子把他的音色缺陷徹底暴露。
吳還，木惜秋和楊閱是何等人，他們倒未必在乎石宇烆唱得多好或者多難聽，一聽石宇烆的歌詞，便都對視一眼，會心而笑。
楊閱看著還在埋頭沉思推敲歌詞的戚小云，微微搖頭，繼而大聲唱道：“幾時能夠到波心......幾時能夠到波心......”
眾人都楊閱突如其來的歌聲驚了一下，只有木惜秋似乎明白了楊閱的意思，微微笑著。戚小云茫然抬頭，卻聽楊閱一聲“幾時能夠到波心”唱完，忽然大聲道：“小云，該你了，幾時能夠到波心？”
十
戚小云懵懵地看著楊閱，鼻子里哼出一聲：“嗯？”
楊閱苦笑，道：“該你了，想好了沒，嗯什么嗯！”說著又搖頭道：“真是個迷糊的孩子。”
十一
戚小云的歌詞比石宇烆的還不倫不類，不過意思倒還是表達清楚的，她唱道：
春光常在花里尋，人間難覓是知心。
一點微光千重志，舉頭鴻雁又傳音。
聽她聲音如此堅定，歌詞又如此明顯，楊閱也只能無奈收回“迷糊”這個評價，看了石宇烆一樣，替他嘆息。
十二
時光正好。正是涼風習習，長夜幽幽之際，戚小云卻道要早些離開，還得去照顧藍曉若。既然是照顧病人，其他人也都不好說什么。
就是楊閱和石宇烆有些憐惜戚小云。石宇烆不好開口，楊閱卻直接摟著戚小云道：“傻孩子，你還真上心了？”
戚小云點點頭，道：“我說過的嘛，只要我還留在這都會照顧她到底的！”
楊閱苦笑搖頭，看了一眼石宇烆道：“看來我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p> 十三
木惜秋忽道：“要不吃點夜宵再走？”
這個誘惑可不小，戚小云怦然心動。
十四
吳還也道：“不錯，這會醫(yī)院估計都還忙得過來，你非要去，替她們晚班就成！”
于是大伙重新落座，說說話，繼續(xù)唱唱歌，一兩個小時過去，還真就有些餓，把剩菜剩飯熱一熱又是豐盛一頓。
十五
吳還把戚小云，楊閱和戚小云三人送到醫(yī)院，也陪著他們坐了一會，才離開。
后來戚小云又勸楊閱和石宇烆回去，楊閱想了一想自己離開，把石宇烆留了下來。
十六
石宇烆守著容寅初，戚小云守著藍曉若，倒也方便。
長夜漫漫，護士樂得清靜，也再沒有打擾他們。
十七
病房就隔著一堵墻。
這樣安排也是全大媽的意思，當時就是怕兩個孩子情緒波動，再鬧出什么事；不過心底又總盼著他們能夠破鏡重圓。
十八
看著容寅初安靜地睡下，石宇烆躡手躡腳地起身，又小聲請另一個陪床的男人先幫他看著一點，然后迅速走到了藍曉若的病房。
十九
藍曉若已經(jīng)入睡，不過好像心事重重，一臉愁苦，就連伸出的左手都是緊握拳頭的。
此時的戚小云卻正天人交戰(zhàn)。她坐在藍曉若的床邊，手杵著下巴，滑落，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一眼藍曉若，又把下巴搭回手掌，接著繼續(xù)滑落......
二十
石宇烆的心隨著她腦袋的起落也在一陣一陣抽筋。
她怎么會不累，她怎么能不累？
一天要從早上十點左右就開始站著促銷，直到下午六點，或者七點。中間加起來或者能有半個或者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可是她，依然那么熱心，那么倔強，她到底為的什么，這或許是所有人都好奇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對石宇烆卻不是問題，因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女孩。
她總想把溫暖分享，甚至留給別人，自己冷暖卻毫不在意；她總先先把光亮留給別人，自己頂在黑暗之中卻全然不顧。
二十一
石宇烆的腳有些麻，后背有些冷，他不知不覺已經(jīng)站了好久。
他知道無法勸說戚小云放棄，他也不會這么做；他知道無法改變戚小云的心意，可是至少他要為戚小云分擔。
二十二
石宇烆輕輕地走到戚小云身邊，拍拍戚小云的肩膀，道：“小云，小云！”
半晌，戚小云才迷迷糊糊抬起頭，忽然一驚，啊呀一聲沒有喊出，立刻被石宇烆捂住嘴巴。石宇烆在她耳邊道：“不用擔心，她沒事?！?p> 二十三
戚小云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道：“你怎么來了？”
石宇烆道：“我來看看你?！?p> 戚小云點點頭，腦子似乎還是暈暈的。
石宇烆憐惜地道：“你休息一會吧，我來看著她?！?p> 戚小云奇道：“那......那家伙呢？”石宇烆苦笑，戚小云對容寅初成見很深，幾乎都不喊他的名字，直呼“那家伙”。
石宇烆笑道：“他沒事，我讓楊大哥幫我看著他......”怕戚小云不太明白，趕緊解釋道：“楊大哥是隔壁床的......”
戚小云點點頭，道：“不用，你也累了，你去休息吧！”
石宇烆道：“我沒事，再說我明天也不太忙，倒是你......”
看著石宇烆一臉心疼的樣子，戚小云也幾分感動，目光趕緊躲開，話到了嘴邊也不知怎么就咽了回去。
二十四
石宇烆催道：“睡吧，你不是說還好多事要做嗎？”他實在不想說那些讓他心痛的事。
戚小云勉強笑道：“我沒事，我現(xiàn)在每天仿佛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石宇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摸著她的頭道：“別逞強了，這有我呢！”
石宇烆明顯感到戚小云渾身打了個冷顫，他自己何嘗不是。
自從那事發(fā)生之后，最近戚小云又堅定決心，石宇烆就再也很少這么親密的舉動。
二十五
雖然被石宇烆勸動，可是戚小云的心忽然紛亂無比，怎么也睡不著。
抬眼看看靠在墻上兩眼發(fā)呆的石宇烆，又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可是方才用鐵簽也撐不開，此時卻是用夾子也夾不攏。
二十六
戚小云輕輕起身，走到石宇烆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睡不著了，你回去吧！”石宇烆微笑道：“沒事，我不困！”
遲疑著，戚小云終于把埋在心頭好幾天的話說出來，她道：“我是說，你回公司吧！”
二十七
石宇烆一驚，剛剛產(chǎn)生的一點睡意也迅速消失，正坐身子，生怕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什么？”
戚小云道：“我是說，你現(xiàn)在畢竟是一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這樣......這樣不合適！”
石宇烆笑了，不過他心里清楚，這笑容該比哭還難看，他支吾道：“我......我這也是......也是為了公事，你不是知道的嗎？”
戚小云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無論你為了什么，你也該回去了，古人還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你是京城大學的高材生，怎么還用我說這道理？”
石宇烆十分詫異，眼前的戚小云似乎都有些不像他認識的戚小云。
石宇烆道：“我說了，我是為了公事，我答應(yīng)了木老師，案子不完我是不會離開的！”戚小云走近一些，道：“你心里明白這案子有多難，他們什么時候開口，會不會開口都沒個準，何必白白浪費人力呢？”
面對著一臉驚訝得出不了聲的石宇烆，戚小云又道：“再說不是有我和木姐姐，有消息通知你們不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