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瑞又取出一個折子打開遞給齊王，“宮中線人來報，張御史之子張仲，日前上折子向圣上請旨，求娶安陽公主為妻，陛下似乎沒有駁回?！?p> 鳳淵緊抿雙唇，沒有言語，但微瞇的鳳目里已經醞釀起風暴。
“那個張仲膽子不小！竟敢窺欲皇室冊封的公主了！”
安陽公主雖不是皇室血脈，卻自幼在宮中長大，養(yǎng)在昔日皇后、也就是皇帝與齊王的母后膝下，十五歲得封公主，與鳳淵兄弟兩個算得上青梅竹馬了。
“殿下，此事不見得能成，陛下當時沒反駁，卻一直將折子壓著，可見圣上也是不贊許的?！?p> 鳳淵哼一聲，“皇兄他一貫耳根子軟，若是張瓊菊不時在他耳邊吹吹風，想必也能如張仲的意了?！?p> 宋瑞低頭不語。
鳳淵來回走了幾步，在一張長椅上坐下，揉著眉心疲憊道：“若是皇兄再一意孤行，專寵專信那個毒婦，本王倒想看看，他那皇位還能安穩(wěn)多久。”
一時間，密室的空氣有些凝結。
“殿下，依卑職看來，咱們流焰城那邊也該動一動了，上次密報說，張仲在流焰城治下的幾個郡縣招兵買馬，動作頗大，完全不把殿下放在眼里?！?p> 宋瑞取出一張虞圖，在案桌上鋪開。
“這里，還有這邊幾個郡縣的城尉官似乎已被張仲收買，殿下您看要怎么處置他們？”
鳳淵冷哼一聲，微闔雙眼仰躺在長椅上，平靜說道：“讓方堔帶幾個異士過去，殺了他們，務必要斬草除根，一個不留?！?p> “膽敢背叛本王的人，誅他們全族都不為過！本王仁慈，這次只殺他們全家罷了?！?p> 年輕王者冰冷的聲線透出殘酷，映襯他俊美如刀削般的臉頰，織出一抹邪妄的神情。
“城尉官的空缺從流焰城調遣，告訴林釗南，選派時謹慎些，挑幾個可靠的頂上?！?p> “喏！”
宋瑞將口諭記在一個簿子上，抬眼看向齊王。
“殿下，有消息稱，陳王已在代郡駐守，近一個月來，數次與北突厥酣戰(zhàn)大吉，朝廷已下金令嘉獎了。”
鳳淵手里摩挲著一根玉簪，嗤聲道：“據說最近一段日子，陳王在北地四處收羅能人異士，呵，本王這位王叔，看著安穩(wěn)閑適，實則圖謀不小啊?！?p> “確實如此，卑職已經安排一些暗影去北地了，到時候會有更確切的消息傳過來。”
“嗯。時候不早，你去給方堔傳口諭吧，順便讓龐老過來見我?！?p> “喏！”
宋瑞拿著簿子退出密室。
鳳淵坐著沉思一會，拿起手邊一個金玲輕輕晃動一下，一個黑衣暗衛(wèi)出現在密室里。
“斐舞娘最近可有什么不妥處？”鳳淵垂目撫摸著玉簪的燕尾問道。
“稟殿下，斐舞娘前幾日由府院侍衛(wèi)霍荃帶去七百茶館一趟，見了索源百貨的管事都藍，據說那斐舞娘想找個武功大師學功法，霍荃便引薦了他。”
鳳淵皺起眉頭，抬眼看著暗衛(wèi)，“索源百貨的管事？他們在一起說了什么？”
“稟殿下，那個管事像是個術士，屬下不敢靠得太近，以防被他查覺。他還在房間周圍下了迷障法，屬下窺不見里面發(fā)生的情況。”
鳳淵陰沉著臉，猛地將手中玉簪擲在案桌上，“去告訴宋瑞，將霍荃調去銘林山修筑棧道，即日啟程。重新在府院安排人手，將府中原先那些雁門軍舊部全部撤下來。再去給本王好好查查那個都藍，還有他的鋪子。”
“喏！”
暗衛(wèi)領命，隱入暗處不見。
鳳淵站起身，負手在密室來回走了兩圈，咬牙低聲罵道：“蠢婦！”
還有十來日便是元旦節(jié)，難得齊王好心情，允許斐舞駕車帶著玉娘去城中集市買年貨。
那廝這陣子總是不陰不陽，還吩咐守門的侍衛(wèi)不準許她隨便外出。府院里的侍衛(wèi)也全部換成生面孔，根本沒人理會她的訴求。
眼看儲備的食物就要見底了，斐云也看不見人影，斐舞只好央求鳳淵讓自己去集市采購年貨，沒想到那廝神情古怪地盯著她看了半晌，竟然同意了。
斐舞偏頭看了一眼騎馬跟在身后的幾個侍衛(wèi)，暗暗嘆氣。
這樣子，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食材出來啊。
要不，還是直接從集市買吧，反正鳳淵給了她不少銀子，足夠她禍禍了。
至于食材有沒有農場出品的好，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只要自己和斐云有好吃好喝的就行。
玉娘初次出門逛集市，很是興奮，秀氣的眼睛里閃著雀躍，小手緊緊攥著手絹，四下打量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什么都稀奇。
集市中心，馬車無法行動，只好留在外圍，讓一個侍衛(wèi)守著。其他幾個侍衛(wèi)將斐舞兩人圈在中間行走，警惕巡視四周。
因臨近大節(jié)，集市里的農副產品格外豐盛，她看見，一些死去的野雞野兔和狍子擺在地上售賣。
“小姐，買一只吧，昨日剛打的，新鮮著呢。”一個穿著破舊麻布短襖，披著獸毛皮，腰上系著一根麻繩的瘦弱漢子，見斐舞在他的攤前看了很久，便開口道。
斐舞指著狍子問道：“怎么賣？”
見斐舞問價，瘦弱漢子臉上帶出一絲喜色，恭敬回道：“您就給一百文吧?！?p> 這么便宜？斐舞蹲下，用手撥拉一下狍子，決定買下來。
她還沒吃過狍子肉呢。
“這兩只都要了。”斐舞掏出錢袋，摸出一兩銀子遞給那瘦弱漢子，指著地上一堆野味道：“一兩銀子買你的野味，拿夠數就行?！?p> 瘦弱漢子應一聲，歡天喜地收羅一堆獵物，交給斐舞身后的侍衛(wèi)。
玉娘拉了拉斐舞的衣袖，悄聲道：“那個狍子肉膻得很，不好吃。”
斐舞拍拍她的手，“野味嘛，膻就膻吧，大不了多放些調料辣子，等咱們做好了，有什么是他們吃不下的？”
玉娘抿嘴不說話了。
斐舞塞了二十兩銀子在她手里，“看中喜歡的就買些，銀子不夠從我這里再拿?！?p> 玉娘點點頭，她其實什么都不缺，胭脂香脂香粉和衣裳都是舞娘給她最好的，連香胰子洗發(fā)水都比這集市上的好太多，她以前見都沒見過。
家里有吃有喝，舞娘還常常帶回去很多好吃的甜點。她現在日子，過得比她小時候做主子時還舒心富足。
集市上有零星幾個賣粟米豆子谷子的，全是貧窮百姓，他們面色青黃，身體瘦弱，卻將自家賴以活命的糧食賣一部分出去，以換取其他需要的東西。
說實話，斐舞每次來集市，看見這些衣不著體，食不果腹的貧窮百姓，內心極度不忍。
有時候，也會裝作不經意地，將一兩錠銀子偷偷塞進這些人的衣兜里，然后悄悄離開。
她也僅僅能如此了，旁的，也無能為力。
神奇農場出產有限，即便她將所有食物都送出去，也換不來這么多人的溫飽。
轉了一圈，買了一車東西，讓一個侍衛(wèi)先送回府院去。
集市的另一邊是馬市，不僅售賣牛羊駱駝馬匹騾子等牲口，還賣奴隸。
天氣雖然寒冷干燥，馬市的地面卻泥濘一片，各種牲口的糞便和尿液被踩在泥濘里，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騷臭味，離得老遠都能聞見。
斐舞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提著衣袍下擺，小心避開地上的屎尿泥漿，與玉娘走近一家屠戶攤子跟前。
她要買些牛羊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