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這首曲子好好聽呢,可不可以教給我啊。”
趁著楚流云出神靜坐的時候,楚夕顏從桃樹下走出來坐到他對面,仰頭笑著問道。
“好啊,我教你?!被剡^神來的楚流云再也沒有了悲傷的神色,也沒有了那比深淵還深的痛苦無奈。
笑吟吟的答著,仿佛剛才的他,并不是他一樣,還是如同三年前那般,只是這次的回答不一樣了而已。
聽到不一樣的回答,楚夕顏心里或許是高興的,又或許是不高興的。哥哥總是不愿意讓她知道太多的事,背負太多的不開心,可是她又如何愿意看到他如此。
她被他保護的太好,以至于走不進他的心里,看不見那個不一樣但是很真實的他。
楚夕顏倒了兩杯梨花果酒,舉起其中一杯示意楚流云喝,他依舊溫柔地笑笑,接了過去,就算是喝酒,姿勢也是那樣的優(yōu)雅,渾然天成,而那一笑,卻是恍了她的神。
“啪”的一聲,“顏兒,你又走神了,我剛才說什么了,嗯?你重復一遍?!?p> “哎呀,不要拿玉笛打我,打碎了怎么辦,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楚夕顏揉揉腦袋,嘿嘿,我垂涎這把青玉笛已經(jīng)很久了,不過不告訴你,總有一天它會是我的。
楚流云:這丫頭被敲傻了?
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嗯,沒發(fā)燒,挺正常的啊。
“哎呀,別摸了,我沒病,快教我啦。”楚夕顏甩給他一個你才有病的表情,不滿道。
“咳咳?!背髟铺鹩沂肿魅瓲畹衷诖竭呇陲椥缘目攘艘宦?,揭過剛才的尷尬。
復而抬起頭一臉正色的跟楚夕顏講解起《西遙》,時不時指導一下她實際演奏。
兩人就這樣一個講,一個學,不知不覺就已到了子時。楚流云看了一眼早已眼皮在打架,頭都快要點到他膝蓋上的某人,只能無奈的扶額嘆氣。
不忍心叫醒她,楚流云收起青玉笛放在石桌上,抱起正在咋吧嘴的楚夕顏回小竹屋,走的很慢很慢,生怕驚醒了懷中熟睡的人。
懷里的人兒動了動,鼻子在楚流云胸前蹭了蹭,聞見是自己熟悉的淡淡的冷梅香味,在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后,又沉沉的睡下了。
楚流云哭笑不得的看著睡著了還不老實的妹妹,摸了下她毛茸茸的腦袋,抽出了發(fā)上僅有的一根固定發(fā)髻的玉蘭花玉簪。
楚夕顏一頭如錦緞般柔順的青絲像瀑布一般垂下來,耳邊的碎發(fā)在風中飄揚,又落下來遮住了那巴掌大的清麗無雙的半邊臉頰,在玉白的月光下越發(fā)顯得膚光如玉,似倦似憐。
斑駁的竹影中,楚流云抬手溫柔的拂過她的臉龐,把那散落的碎發(fā)別到她耳后,空氣中暗香浮動,揚揚灑灑的槐花落了滿地,男子一身月白錦袍,風華絕代,踏月飄花抱著女子而去,神仙眷侶般如此唯美,如詩如畫的讓人羨艷。
倘若別人知道這是一雙兄妹的話,一定會驚掉自己的下巴。
把楚夕顏送回房后,楚流云并沒有回房休息,而是拿了幾瓶白玉雕,一人回到了小院,獨自對著不知是月色還是飄落的槐花飲酌。
白玉雕不同于梨花果酒,梨花果酒是酸中帶甜,而白玉雕卻是世間最烈最酌情的佳釀。
世人同樣不知,聞名天下的白玉雕也是出自云夕閣閣主,楚流云之手。
月下槐花飄散,竹影輕輕搖曳,夜靜而風涼,少年獨飲,白衣曳地,盡管身影如此落寞,卻還是說不出的風姿孑然。
楚流云獨自坐到天曉時分,喝了三瓶白玉雕,就算是最烈的酒,也沒見他步伐不穩(wěn),收拾完酒瓶,就那樣閑庭信步的回房,或許這是他自己釀的酒,醉不了的緣故?又或許是麻木了,再烈的酒也麻痹不了他的心神了。
看著將曉的泛著魚肚白的天空,他想著,顏兒等會兒要起床了,不能讓她知道我在外面坐了一晚,否則又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了,我頭疼。
一夜無憂,一夜無眠……
不出所料,楚夕顏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哥哥,當推開楚流云的房門看見他好好的躺在床上的時候,又放心的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出了屋子。
要說她不擔心那不是真的,無論掩飾的多么好,她都知道昨天晚上她睡著后他一定是喝了酒的,可是她不能阻止,情緒壓抑了太久的人需要一個發(fā)泄點,而喝酒,是一個不會傷害到他自己的方式。
不自覺的溢出了一聲嘆息,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廚房給他煮醒酒湯。
楚夕顏走后,原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楚流云突然睜開了雙眸,只是沒有動,無言的笑笑,又閉上了眼,這次,卻是真的睡著了。
其間楚夕顏又進來過一次,只是望著哥哥那睡著的容顏,濃密的長睫像是畫上去的一樣,就算是睡著了也是那樣的好看,也如沉睡著的單純的孩童,那樣的無害和不設防,便舍不得叫醒他了,只好端著正冒著熱氣的醒酒湯返回了廚房。
這一覺,卻睡到了吃中飯的時候,本來想哥哥多睡一會兒的楚夕顏也忍受不了了,人總不能不吃飯嘛,沒辦法,只能又端著醒酒湯敲響了楚流云的房門:“哥哥,你起來了嗎?”
“嗯,進來吧?!背髟颇菐е紤械恼Z氣從房里傳出來,看樣子應是剛睡醒的樣子。
推開門,就看見楚流云在穿外衣,不同于昨天那件白的不染纖塵的月白錦袍,是一件水云鍛的冰藍色絲質(zhì)錦袍,他飄然出塵的氣質(zhì)在衣服的襯托下更甚,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哥哥,喝碗湯吧,補身體哦?!边€特意把補身體三個字拖的很長,像是在挪榆報復昨天晚上楚流云用計逼她喝湯一般。
她沒有提他昨天晚上喝酒,也沒有強調(diào)這是醒酒湯,強忍著心中的無奈,笑著說:“快點啊,等下吃飯了?!?p> 楚流云端過那碗熱了許多遍的醒酒湯,慢慢的喝著,即使她不說,他也知道這碗湯在叫醒他之前又熱過一遍,溫度是那樣的適中,不燙也不涼。
吃過午飯,楚夕顏就沒有再管他了,拿著一把小鋤頭和幾包隨身帶著的花種,去了竹林邊。
而楚流云,看著生氣不理他的顏兒,無奈的進屋拿出一把瑤琴,是從顏兒的淺音閣帶出來的——焦尾琴,這是她十三歲生日的時候他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