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在大家都沉浸在放假的悠閑與愜意中時，兩輛紅色的大巴車，緩緩駛入這座小城。
車上坐滿了人，年齡各異，但都統一的身著黑色衣褲，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坐在前排的中年女子，一副職場女性打扮，留著干練短發(fā)，目光灼灼。她起身環(huán)視一圈，朗聲道：“新年第一站，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干活！明白嗎？”
“明白！”
趁著夜色，大巴車?？吭谝粭潓懽謽窍?。發(fā)動機的轟鳴，打擾了夜色的寧靜。
幾個小時后，黎明時分，一家全新的公司完整誕生。
巨大的紅色條幅掛在寫字樓上，“必壽生物電子科技有限公司在本城建立試點，一月內全城人民皆可免費體驗本公司的最新產品——生電按摩儀?！?p> 與此同時，街上多了許多發(fā)傳單的布朗熊。
……
陳峰發(fā)現，最近父母總喜歡在吃過早飯后匆匆出門，還一人帶著一條毛毯，不知道去干什么。
一開始他還沒在意，但連續(xù)幾天都是如此，讓陳峰有些疑惑。
早飯時，陳峰吃下最后一根油條，裝作不在意地隨口問道：“媽，我看你和我爸最近總是吃完飯就一人拎著一條毛毯出門，是有什么事情?”
李玉玲邊喝豆?jié){邊回答：“沒什么，就是新開了一家店，最近有活動，可以免費體驗，還可以簽到打卡，累計滿十天就能領禮品。正好最近我和你爸放假，沒什么事，就去體驗一下?！?p> “有什么可體驗的，你倆小心別被騙了。”
陳峰了然，此時他也喝完了豆?jié){，準備起身離開。
父親陳建國忽然沉聲道：“你在家也沒什么事，和我們一起去體驗體驗，效果挺好的，據說是什么最新的生物電子技術。對了，去的話記得帶身份證，簽到要用?！?p> “嗯？”
陳峰身形一頓，眉毛一挑。最新技術，生物電子，還要身份證，這些組合到一起，怎么聽都是騙子好嘛！
“爸媽，你們看不出來這是騙人的？就非要去受騙？”
李玉玲剛想解釋，陳建國筷子一拍，呵斥道：“你這是什么語氣！在你眼里，我們就只能被騙？我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愿不愿意去，沒人管你！”
這時李玉玲開口，緩和氣氛道：“小峰，人家有營業(yè)執(zhí)照，還有什么官方網站，不會假的。我們是去體驗，又不是花錢。而且就一個月，一個月后人家也不給免費體驗了?！?p> 陳峰有些無語，為什么平時挺精明的父母這時候就如此糊涂？
不買？人家和你說給你折扣，你不心動？
一個月后都養(yǎng)成了習慣，突然沒了，不會心癢？
沒有多說，陳峰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一看。
等父母出了門，他穿上外套，帶了個帽子和口罩，一路悄然跟在父母身后不遠處，直到一棟掛著巨大紅幅的寫字樓前。
樓下已是熙熙攘攘，排出一條幾十米長的蜿蜒長蛇，幾乎都是中年和老年人。
“這幫人估計整整租了下面好幾層，花費這么大的成本，野心絕對不小……也許，不僅僅是賣產品這么簡單……”
陳峰稍稍壓低帽檐，跟了上去，隨著人流排起隊來。
站在門口的引導小姐帶著職業(yè)性的微笑，為每一位新來的體驗用戶耐心講解，語氣溫柔得像是五星級酒店的前臺或者高級奢侈品專賣店里的導購小姐。
等了足足十幾分鐘，才輪到陳峰。
見陳峰如此打扮，又有些年輕，引導小姐有些狐疑地打量起他來。
“這位先生，請問您是來這里做什么的？”
陳峰笑了，笑得很大聲：“當然是來體驗你們產品的，不然呢？”
引導小姐微微躬身，“十分感謝您對我們產品的支持，接下來由我為您詳細介紹一下產品的功效，以便您有更佳的體驗之旅?！?p> 她也不好再多問，于是只好按照流程，一點點向陳峰介紹。
介紹了半天，最后，她微笑道：“我們這里采用的是刷身份證來進行打卡記錄，累計打卡十天即可獲得小禮品一份，打卡二十天更可獲得一次抽獎資格，有機會獲取購買折扣，更有特等獎，全新生電按摩儀一臺?！?p> “可是我身份證放在家里了，沒有帶出來怎么辦？”
“實在是對不起，為了防止一人多次體驗的情況產生，我們秉持著一人一證的原則，沒有身份證不能入內，您可以回家取來身份證后再行體驗?！?p> “沒必要這么嚴格吧，我家離這里有好遠，回家再過來要耗費好多時間……小姐姐你這么漂亮，就讓我進去，好不好~”
陳峰最近也算是耳濡目染，從任曦月那里學得一手撒嬌之術。
引導小姐有些為難，猶豫了半天。
見她如此，陳峰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一副欲要轉身離去的模樣，自言自語道：“實在不行就算了，因為我一人壞了你們的規(guī)矩也不好，有機會再來體驗就好了?！?p> 聞言，引導小姐忽然釋然?？瓷先Ψ骄褪且粋€還在讀書的學生，有什么可懷疑的，自己的神經還是有些敏感。
她挽留住了陳峰。
“既然如此，你進去吧，不過下次要記得帶身份證，而且這次不能參與打卡活動哦！”
陳峰心底一笑，嘴上說著感謝，進入了寫字樓內部。
著實有些壯觀。
一樓大廳整整齊齊擺放著上百臺儀器，每臺儀器下還配備了一張可移動床體，上百人躺在各自上面，體驗著按摩儀。
大廳上方懸掛的電視滾動播放他們產品的廣告，“生電按摩儀，以最新研發(fā)的生物電子科技技術制造，耗時多年。為回饋新老用戶，本公司特此舉辦新年體驗活動。下面是我們按摩儀的一些特色功能與療效介紹……”
“這就是洗腦嗎？每天都在這種廣告中生活，就算是大字不識一個，想不記住都難吧……”陳峰忽然想起初中，學校為了讓大家學會唱團歌，于是每天上午課間操的時候，都會單曲循環(huán)整整兩遍。三年下來，此生難忘。
直到現在，每到學校內團日活動時，很多人不會唱團歌，而他，是最大聲的那個。
在他發(fā)呆之際，一位黑西褲白襯衫的侍者走上前來，笑容如和煦春風般動人：“這位先生您好，目前暫未有儀器空閑，請您移步休息區(qū)稍作等侯，將有免費茶水為您奉上。”
陳峰的目光順著侍者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遠處有幾排長椅，已經有不少人在那里等候。他們喝著茶水，仰頭看著電視里的廣告。
在侍者的帶領下，陳峰坐在休息區(qū)，小口啜著茶水?？瓷先O為細致的引導服務，又何嘗不是一種監(jiān)視?把每個人都限定在特定區(qū)域，就不會出現隨意走動，秘密被無意間發(fā)現的意外情況。
陳峰忽然心生警惕，不對！
手筆巨大，組織嚴密，分工明確，看似忙碌卻井井有條。顯然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布下欺詐之網。
要知道，無論哪個行業(yè)，能存活下來自然有它的道理。尤其是這種違法邊緣的灰色行業(yè)，能在法治社會下如此大搖大擺生存下來的，沒有一個傻子！
自己似乎，又有些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