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沉默不語地自顧自走路的陳峰,王杰悄悄繞到他身后,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右肩。
陳峰猛然回頭看向身后的王杰,目光如炬,冷冷地回應(yīng):“你干什么!”
王杰從未見過陳峰如此冷厲的眼神,頓時嚇了一跳,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來:“沒……沒啥,我就是看你一個人不說話,隨便問問……”
回過神來的陳峰語氣緩和下來,他撓撓頭:“那個……阿杰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在想一些事情,所以反應(yīng)可能不太對?!?p> “他這人就喜歡多管閑事,峰子別在意?!睂O銘澤站出來打了個圓場,然后給王杰了一個白眼,“聊你的學(xué)妹還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看來不專心啊!”
說話間,幾人在路邊打鬧了起來。街燈下他們的影子交織在一起,時大時小,做著各種動作,如同一場生動的皮影戲。
……
第三天,陳峰收拾好書提前半小時就坐在了教室里,而且是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因為,這節(jié)課依然是那個代課老師,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叫,元師。
上課鈴聲響起,元師依然是一身灰色毛呢大衣。一進門,他與陳峰的目光便各自落在彼此身上。
他微微一笑,稍稍躬身致意:“同學(xué)們好?!?p> 陳峰起立,躬身——老師好。
回以了同樣意味的微笑。
下課后,兩人走在空無一人的教學(xué)樓走廊上。不約而同地,都停下了腳步。
“歡迎你?!?p> “嗯。”
“能說說什么讓你下定決心嗎?”
“就是那場話劇,那場撼人心弦的《雷雨》。那種真實的階級關(guān)系,那種專橫冷酷偽善,那種舊社會的黑暗罪惡,讓我想到了好多?!?p> “拋開其他的不談,覺醒了的我就如同四鳳一般,變得與社會格格不入。我不加入,我就只能是一個普通人,不敢動用自己的能力,甚至還要為自己可能出現(xiàn)的突然失控而擔(dān)憂?!?p> “可是當(dāng)我具備了能力,我就有了一種野心,一種不甘于平凡,不甘于眾人的野心。我不愿連一個機會都沒有。而且,如果我不加入,可能這一生都會因為許軒的死,而愧疚自責(zé)?!?p> 元師輕輕鼓了鼓掌,笑道:“你想的倒是挺多的。年輕人熱血,有想法是好事,但你要清楚一個問題,”他凝視著陳峰的雙眸,“你選擇了加入,就等同于選擇了另一個文明——一個并不為大多數(shù)人所接受的文明?!?p> “在這個選擇中,沒有鮮花和掌聲,沒有萬眾矚目。你的能力使用將受到嚴(yán)格的限制。在華夏公安部,有一個秘密部門就是負責(zé)監(jiān)管社會上的靈族之人的,我們的人也會在這個部門下記錄。這是一種合作,也是一種約束?!?p> 陳峰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政府知道我們的存在還會讓我們存在下去?對于他們來說,無論如何我們都是這個社會的潛在隱患,不是嗎?”
“我們的目的,是建立一個屬于我們靈族人自治的國度,得到全民的認可。其實這也是各國政府所愿的。因為數(shù)量上我們雖然有著極大的劣勢,但每個個體都不容小覷。而且我們分散在社會各地,如果政府想強行將我們消滅,未免有些不現(xiàn)實。換言之,就算成功了,可能整個世界都淪為了煉獄,無數(shù)人將卷入這場文明的戰(zhàn)爭?!?p> “所以與其兩敗俱傷,不如相互合作。他們給予我們生存空間,我們受到他們監(jiān)察。如此一來,社會安定,靈族安定?!?p> “你先回去吧,下午四點我會在校門口等你,帶你去我們的基地,也是我們的家?!?p> 他的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種幸福與溫馨。
說完,元師向樓外走去,留下陳峰一人,獨自在走廊中靜默地站著。
他轉(zhuǎn)身,看向空蕩蕩的教室。
陳峰清楚地記得,在他上初中的時候,每逢下課,教室里同學(xué)亂成一團,嬉戲打鬧之時,他總是喜歡走到講臺邊緣,看著臺下的一切。
這種時候的他會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guān),悲傷,歡樂,都隨之遠去。
他很厭惡,害怕這種不合群的孤獨,但有時候他又變態(tài)地想去體會這份孤獨。
可是,當(dāng)此時陳峰再重新回想起這種感覺,他才恍然,以后他可能真的要享受這份孤獨了。
為一個文明而征戰(zhàn)?
為一個屬于自己的國家而征戰(zhàn)?
都不是。
“或許,我只是單純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面對許軒的死吧……”
陳峰將自己所掩藏的恐懼與悲傷,在這個無人的教室中盡情釋放。
“他也只是一個剛成年,未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的孩子罷了。或許這次覺醒,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吧?!?p> 元師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扭曲的光線之中,看著講臺上那個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陳峰,嘆了口氣,輕輕搖頭。
……
宿舍內(nèi),趁著陳峰去公共衛(wèi)生間的時候,王杰用手輕輕分別懟了一下張凱和孫銘澤,小聲道:“你倆有沒有覺得,峰子最近不太對勁啊。平日里他無論做什么,吃飯,洗澡都喜歡叫著我們一起,說人多熱鬧。但自從前幾天看完話劇回來,他就沉默了好多,做什么都是自己一個。就連昨天我叫他陪我一起去給任曦月買生日禮物,他都拒絕了?!?p> 孫銘澤伸了伸懶腰:“你想多了吧,峰子最近事情挺多的,許軒死了,還有人傳他是兇手甚至怪物,他心情不好不是也正常嘛,或許過幾天就好了?!?p> 張凱湊過來剛想說些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陳峰的人影,匆匆示意了面前的二位,閉口不言。
陳峰看著有些奇怪的三人,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話,翻身躺在床上。
他擺弄著手機,從瀏覽器到貼吧,再到微博和知乎。陳峰不停地切換軟件,然而靈族這兩個字檢索到的,除了小說之外,就是游戲。
心中莫名的有些煩躁,他按下手機的電源鍵,丟在一旁。
忽然,陳峰回想起腦海中那段破碎不堪的話語。
“成王之路……血與火……吾將重臨……以我之名……王權(quán)。”
雖然元師并未和他說過關(guān)于覺醒時的情形,但他心中一直有些疑惑。
“我的覺醒,到底和其他靈族人是否相同?”
在他的理解中,這段話連起來的含義很明顯:成為“王”的道路上充滿了血與火,而“王”又即將歸來,帶著王權(quán)或者主宰或者審判等等。
“難不成,我覺醒的是一位王?”
陳峰失笑不已,他搖搖頭,自己連靈族最基本的構(gòu)成都不知道,就在這里亂想一氣。他打算等下午見到元師,再問問覺醒時的情形。
紛亂的思緒在他腦海中跳躍,不知不覺間,陳峰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是一道不可測的懸崖,不知道為什么,他只有一種選擇。
那就是,跳下去。
一瞬間,強烈的失重感襲來,陳峰感受到了那種來自生命本能的絕望。
在空中,他似乎又看見了一張曾經(jīng)最為熟悉的面龐。
許軒在對著他微笑,又帶著一種小女兒的嗔態(tài),似乎在責(zé)怪他:
你為什么要,殺了我啊……
陳峰猛地坐了起來,心臟還因為驚嚇而劇烈跳動,冷汗密布全身。
難道,我這一生就要活在噩夢中?
難道,每個靈族人覺醒時都會伴隨著一條生命的消失?
希望,自己沒有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故歸人
喜歡這本書的大家可以為歸人投個小票,謝謝大家,希望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