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有散魄陣。
那院門一打開,就有一股可見的氣流在空中沖涌。
看來小木頭所言不假。
“姑娘,別愣著了,快進來?!?p> 門內(nèi)接應的是一個同樣個子很矮的女魂,她見杜若愣了神,干脆上前一把將她扯了進去,隨后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院門。
“姑娘,這氣流涌動的勁兒你也看見了,這錢是不是……”小木頭與那矮個女魂站在一處,待杜若站定,便齊齊看著她。
杜若慢慢抻直佝僂的身子,緩緩將手伸入袖中。
“錢,自然是該給你們了,只是……”也要看你們能不能拿得到手。
陰惻一笑,杜若終于將袖中之物掏出來灑向二人。
“嗨呀,當家的,我怎么突然看不見了。”
矮個女子離杜若近些,粉末一粘臉,便先著了道。
她大喊了一聲,隨后便慌張的大喊大叫揮手往附近摸索。
原來這兩人還是一對狼狽為奸的夫妻。
小木頭離得靠后些,一見不對當即要撤身離開,只是他剛跑了兩步,便被杜若甩出來的一截緞帶絆了個狗吃屎。
“哎呦!”這一跤摔得不輕,他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隨后就發(fā)現(xiàn)眼前開始變得模糊,遭了,他也藥效發(fā)作了。
完了,這是碰上高人了。
怎么隨便打問個小姑娘,就是個高手。
小木頭心下叫苦不迭暗罵倒霉,嘴上卻開始喊饒。
“姑娘,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們夫婦二人吧。”他往回爬向杜若的方向,在路上扯住了一截衣袖以為抓住了人,便開始嚎啕。
“這生魂不是被我們害的,不是我們害的啊。我們就是今日出去擺攤,落雨回來早些,見他在巷子里昏了過去,還眼見的開始散魄,便想著發(fā)筆橫財。是我們錯了啊姑娘?!?p> 他扯了兩下衣角,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的人是他媳婦。兩個人當下在地上抱作一團。
那婦人早被嚇得哆嗦成一團,只剩下小木頭一個人回過神,繼續(xù)解釋個不停。
“姑娘姑娘,錢我們也不要了,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夫妻倆也是頭一回做這買賣,并不是有心的啊。”
杜若見他們身無法力,應當是說的真話,便不再管他們,上前一腳踹開那間氣流動蕩的房門,總算見到了據(jù)說被小木頭二人撿回來的生魂。
是個男的,長得,還很美。
就是眼下蜷成一團,眉頭緊皺,應當是痛的狠了。
不過瞅著房中的氣流,雖然涌動的厲害,但卻沒有呈旋渦狀,這散魄陣竟是還沒開始。
有救。
“是你的造化,竟遇見了我。”
杜若不再猶豫,上前將男子半扶起來,喂了一顆藥丸進去。
散魄陣雖然一旦開始,便無法挽回,但若還未成陣,及時輔以藥丸,便可以控制下來。
這男子應當身負一些術(shù)法,不然這陰食隨意吃下去,哪里能挨過這多半日。
杜若見他眉宇間皺色逐漸松了幾分,房中氣流也慢慢散去,終于放下心來。
這是開始恢復了。
她將他半靠在墻上,回身出門,去處理院中的夫婦。
方才她撒過去的粉末,叫貝母粉,是貝母柑果皮的粉末。能夠短暫使陰魂失明,后遺癥是全身酸麻。
眼下這小木頭夫婦,眼睛已經(jīng)正常,但都無力的攤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杜若越走越近。
小木頭見她面色不愉,張嘴想要求饒,卻發(fā)現(xiàn)連舌頭都使不上勁兒,啊啊了幾聲過去,只能攤在地上喘氣。
“怎么樣,無本買賣,做得開心嗎?”
杜若蹲下身子,將裝著貝母粉的瓶子往空中拋了拋。
“無量,無么五感了?!毙∧绢^求生欲強,憋出來一句話。
杜若聽懂了。
“若這世上,貪這種害人命的便宜去發(fā)財?shù)娜?,都只憑句不敢了便可以逃脫懲罰,那你說,這規(guī)矩,是給誰立的?”
杜若站起身來,又掏出一瓶藥先將那婦人撒了滿頭滿臉。
“酆都城中規(guī)矩甚嚴,不許法術(shù)傷人。今日算你們命好,遇到我這個奉公守法的。便不折磨你們了。但是事兒是你們做的,這該有的懲罰也免不了。這藥會讓你們酸軟兩日,我一會兒便會去報官,至于陰差大人要罰你們什么,那就是官家說了算的?!?p> 小木頭被最后一句嚇著了,將舌頭用力抵了抵下顎,積攢了些力氣再次開口。
“菇?jīng)?,屋門有寶,有寶,五要報歡?!?p> 杜若停下了動作。
“有寶?什么寶?”杜若用繩子捆住小木頭,給他嗅了嗅貝母粉的解藥。
“姑娘姑娘,屋中有寶貝,小人愿意獻給姑娘,還請姑娘不要報官,放我二人一條生路?!?p> 舌頭終于恢復了正常,小木頭當即拿出了自己壓箱底。
“走吧,先去看看再說,若真是寶貝,我會考慮放了你們的?!狈凑粓筮€一報,今日不坐牢,日后一樣會有業(yè)障等著他們。
杜若將小木頭帶起來,去往他指的廚房方向。
“姑娘,這東西絕對是個寶貝。是我婆娘日前在黃泉河畔洗衣服時撈上來的。平日里我們都不敢生張,就怕被人看了去。這邊這邊,就在那柜子里?!?p> 小木頭推開廚房的門,指了指門角不起眼的一個櫥柜。
杜若回頭瞪了他一眼。
“這樣隨意放著的東西,你說它是寶貝?”怕不是他們自己撿了研究不通,最后就當個盛油瓶子用吧。
小木頭赧然低頭,露出十足傻勁兒。
“不瞞姑娘說,這瓶子我二人撿起來,確實研究不明白,就當做個盛油的瓶子使了。不過姑娘,黃泉河畔里撈出來的東西,就沒幾個簡單的。我覺得像姑娘這樣本事的人,應當能研究出來?!?p> 杜若哂笑的瞥了一眼小木頭,掀開櫥柜上的簾子,取出那個通體透明的油瓶子。
一拿到手中,杜若就明顯感覺手上不同于普通的瓶罐子的質(zhì)感。
她顛了顛,回身將探頭探腦的小木頭踹了一腳。
“行,這瓶子我收下了,你婆娘再過兩個時辰就沒事了。你去院子里待著去,別再來煩我?!?p> “姑娘,你,你不是說給她撒了什么酸軟兩日的藥,怎么,兩個時辰就沒事了……”小木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嚇坑了。
只是他抱怨的話越說越小聲,抬頭接到杜若最后瞪過來的一個眼神,趕忙閉了嘴,乖乖去院子里待著了。
杜若見他出去,這才得空用魂根之力在瓶子上繞了一圈。
果然有反應。
杜若樂顛的將瓶子塞到袖子里的百寶囊中。
今日這買賣,真不虧。
見義勇為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寶貝拿,嘿嘿,這無本生意,果然誘人。
不對,怎么是無本生意,她還救了個生魂呢。
想起了正主,杜若趕忙去隔壁看那生魂。
吃了藥,這半晌過去,那生魂已經(jīng)轉(zhuǎn)醒,杜若進來的時候他正盤腿打坐。
嗯,坐正了依舊是個美人。
杜若覺得自己英雄救美,居然救了個男美人,這事兒也太湊巧了。
這男子方才躺著,頭發(fā)凌亂,面目陰柔俊美,若不是喉結(jié)明顯,她還真沒分辨出這是個男的。
眼下見他盤坐起來,雖還是披頭散發(fā),但身量寬闊,倒是更容易分辨些。
“呃,你好些了么?”美人雖好,但現(xiàn)在時辰不早,眼下并不適合再耽誤下去。
方才還想去茶樓中坐坐,眼下一番折騰,卻快要到計智與她相約的時辰了。
那男子睜開了眼,望向杜若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后起身抱拳。
“原來是姑娘出手相幫,江墨池在此多謝了。”
墨池?杜若心下念了幾次這名字,覺得真黑。
還沒多想,接著就聽到一串響亮的咕嚕聲從那男子的肚子里傳了出來。
“……”
“……”
場面頓時陷入一場僵局。
“得,既然幫了你,索性幫人幫到底?!倍湃魪男渥永锾统鰷蕚涞囊恍〈闶澈蛶捉倾y冥遞了過去,見他猶豫著沒接,便放到了地上。
“喏,這是生魂可以吃的糕點和一些銀角子,你若信不過我,可以自己拿錢去買些東西吃。我還和人有約,這就要走了。你散魄的征兆已經(jīng)散去,想必再坐一會兒,就有力氣自保了。咱們就此別過?”
杜若說不來那些文縐縐的話,也不想再墨跡下去,痛快交了糧食和錢過去,打算告辭。
江墨池看到吃食原本就在猶豫,聽杜若提到要走,這才開口。
“姑娘稍等,還未請教姑娘名字。今日之恩,墨池日后有機會,定會涌泉相報?!?p> 報什么報,日后她又不會在這里久留,杜若不耐煩的搖了搖手。
“不用報了,相逢即是緣分。以后如果再遇到,你再報吧。哦對了,院子里那倆我已經(jīng)懲罰過了,聽說他們將你撿進來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有了散魄之兆了,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將你困在此處也是想發(fā)些橫財,希望江公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們一馬。”
姜墨池聞言再次鞠了一躬,應道:“即是姑娘吩咐,墨池怎敢不從,姑娘放心?!?p> 杜若揮了揮手,大步推開門,走過院中二人的時候略停了停。
“屋里的公子我已經(jīng)醫(yī)好了,你們別想再打他的主意。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該貪的小便宜,不要再貪了?!?p> 見那小木頭連連應是,杜若這才放心的推門出去。
唉,還以為要大打一場呢,進來前她都預習了好幾個法術(shù)的起勢,沒想到一個貝母粉過去就都倒了。
真是沒有成就感。
看來花婆婆說陰間不興法術(shù),是真有幾分道理。
回想著離園中的一些事,杜若朝著與計智他們約好的金華堂方向走去。
房中的江墨池在杜若離開不久后,終于拿起地上的東西,推開房門踏入院中。
此時的他,已經(jīng)褪去了一臉溫潤公子的面相,冷峻臉色在接觸到院子里聽到聲音再次縮成一團的小木頭夫婦時,凝滯了一瞬,終是什么都沒做,大踏步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