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送花（3）

　　清光拍手笑道：“終于來了！”

　　和光笑道：“怎么？爹爹知道你不會繡并蒂蓮花，還專門派人來送花了？爹爹想的真周到?！?p>　　清光道：“我曾問爹爹，姨娘喜歡什么，爹爹說，姨娘最喜歡蓮花，我打定主意要繡個蓮花送給姨娘。爹爹知道了我的心意，說從友人家里看到了并蒂蓮花，說是十幾年才能開一次，便說要買了來——我先問爹爹要了，照著繡完，連同繡品一并送給姨娘，讓姨娘開心?！?p>　　說來也是慚愧，身為親生女兒，清光在準(zhǔn)備生辰賀禮的時候，愣了許久，她并不知道母親秦佳玉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只記得母親喜歡笑，一直在笑，喜歡弟弟重陽，老是看著弟弟重陽笑。

　　問了爹爹，她才知道母親喜歡并蒂蓮花。

　　清光在前世很是看不起出身小門戶的母親，從不在意母親的喜好與想法，慢慢也很看輕母親，瞧不上母親，不覺得母親能有什么品位，今生一打聽，母親喜歡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還能畫幾幅蓮花，技巧輕盈，姿態(tài)靈動，聽爹爹說也堪稱佳作。

　　蓮花，高潔而又典雅，母親喜歡蓮花，也凸顯了母親的心性?——安之若素，獨自高潔。

　　可母親也像這蓮花一樣容易受到摧殘而枯萎……

　　都需要有人為其頭頂上撐一把傘。

　　今生，就讓她來做母親的傘吧。

　　和光點頭道：“姨娘一定很開心?！?p>　　“唉……你不能進(jìn)去——你交給我就可以了。”程鸞擋在門口，不讓外面的人進(jìn)來。

　　和光忙道：“他是爹爹派來的人，進(jìn)來無妨，還要給他些賞錢才是?！?p>　　程鸞只好應(yīng)了聲是，晃過身子，讓出空擋，讓那人進(jìn)來。

　　進(jìn)來的是一個小廝，難怪剛才程鸞攔著不讓進(jìn)。

　　那小廝頷首低頭，手捧載有并蒂蓮花的盆，輕輕舉起，高過頭頂。

　　清光與和光雙雙注視著并蒂蓮花，聞到撲鼻清香，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并蒂蓮花潔白如玉，雙雙垂頭，好似含羞不敢示人的少女。

　　果然是色香俱佳，不同凡品。

　　清光笑道：“這并蒂蓮花可真好看，這下我有仿照的真東西了。”

　　和光也道：“這并蒂蓮花乃是珍品，得之不易，爹爹真好，專門從別處購來，姨娘見了一定喜歡。”又對那小廝講：“這并蒂蓮花容易折斷，老爺派你來送花，一定是看中了你穩(wěn)妥，你從前院走到后院，又上了這高高的繡樓，蓮花一點沒損壞，可見你的用心?！?p>　　清光笑道：“你叫什么？我給爹爹說，好好賞你。”本應(yīng)該她出賞錢，但之前都給了梧桐姐弟，現(xiàn)在身無分文。幾月前，李鴉前來歸還沒用完的首飾，她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就被金桃收了起來，藏在哪里，一點都不肯告訴她。

　　那小廝輕緩抬頭，略略垂眼，小聲道：“小姐，我不要什么賞錢，這都是我分內(nèi)之事。小姐高興就行?！?p>　　這聲音一出，和光清光沒有繼續(xù)欣賞并蒂蓮花，也沒有對視一笑，都急忙忙端詳著來送花的小廝。

　　清光重生歸來，記性不太好了，但這個聲音，她能夠記住三生。

　　這是李鴉的聲音。

　　但見李鴉手捧蓮花，垂眼不語，一身小廝打扮，態(tài)度恭謹(jǐn)。重要的是，整個人都煥然一新。臉也干凈了，面容也更加清晰，眉毛淺淡，眼睛不大也不小，很有精神，嘴唇輕薄，是淡淡的粉色，身上不再是衣衫襤褸，精神也比往日活潑些。

　　一番收拾下來，當(dāng)日那個滿臉污垢的小男孩模樣竟如此清秀，被兩個小姐細(xì)細(xì)打量，不免心生緊張，嘴唇微抿。

　　和光笑道：“這么一打扮，我差些認(rèn)不出來了。”

　　清光臉上的笑容僵硬，不斷腹誹著，嘴上問道：“你是……李鴉？你怎么會來到這里？”

　　她原本想著和李鴉之間兩清了，她不欠李鴉的了，李鴉救回了父親，又有了錢，該過一段安穩(wěn)的日子，好好努力，也許會翻身，過與前不同的日子。

　　可怎么會來到宋府，還是一副小廝的打扮？

　　李鴉輕聲說道：“回小姐的話，我正是去年被小姐救下的李鴉，今日老爺?shù)玫綆着璨⒌偕徎ǎ亟形襾硭团c小姐，叫小姐開心。”

　　“我是問……你為何會到宋府？”清光問道。

　　“回小姐的話，去年若不是小姐搭救，我與父親早就命喪此地，若不是小姐遣人送來銀錢，我那重傷的父親與多病的舅母也命不久矣——多虧了小姐，我一家才能渡過難關(guān)，小姐的恩情比天還高，我們一家無以為報。人言道，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我不報恩，真真是個沒有心腸的人?！?p>　　“因此我賣身進(jìn)入宋府門，此生此世報恩情，還望小姐不嫌棄，事事都可差遣我，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后退?！崩铠f說道。

　　清光額頭沁出許多汗珠，源源不斷往外冒出，揮之不去。

　　“其實你……你不用來報答我——你來宋府做什么呢？不過是做小廝，任人驅(qū)使，受盡辛苦，哪里比得過在外面輕松自在？你手里還有些錢，拿著那些錢，請個好先生，攻讀詩文，將來有了功名，找人給我多寫幾篇詩賦，傳傳我的美名，便是了?！揖饶?，可不是圖你的報答，也不想要你賣身進(jìn)入宋府——你和你的家人好好活著就好了?！?p>　　面前的李鴉雖然年紀(jì)小，但她還是有幾分畏懼之情，不敢輕易靠近。

　　可今生今世，李鴉主動靠近了她，倒叫她束手無策。

　　顧不得其他，她一心想的都是趕緊推開李鴉。

　　李鴉嘆道：“小姐的美意，我都知道，小姐的好意，我都心領(lǐng)了，只是小姐啊，你不知道我的難處啊。我腦子笨，又不認(rèn)識字，請來先生，也是苦惱萬分。我家從未有過識字的人，今生又怎能出狀元？父親千叮嚀萬囑咐，囑咐我要報小姐的恩。我?guī)状稳剿胃?，幾月前，終于得遇宋主公，主公憐憫我身小體弱無處去，收留我在府上做仆從，還為我改名。小姐，我此生唯有一個念想，那就是好生報答小姐你，還望小姐不要嫌棄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