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帝制,起于始皇,立于漢武。
自秦起,以中央集權(quán)、官僚代理、法家治國為三大支柱的統(tǒng)治屹立不倒,即使是朝代更迭,也不曾動搖其地位。
而武帝劉徹繼位后,更是將中央集權(quán)制發(fā)展至巔峰,賄儒生充官僚、罷黜百家尊儒術(shù)……
當然,這些尚且是后話了。
當年的劉徹,未及弱冠之年便要登臨大統(tǒng),景帝彌留之際便封了魏其侯竇嬰為輔政大臣兼太傅。
而這竇嬰,是現(xiàn)如今的太皇太后之侄。景帝在位時,吳楚七國之亂,他臨危受命被任命為大將軍,后守滎陽,監(jiān)齊、趙兵。
后,七國破,竇嬰受封魏其侯。
御書房大門開敞,左右已被屏退。
坐在上方的少年心思流轉(zhuǎn)了片刻,微微一笑,他道:“竇大人請起?!?p> 竇嬰不過四五十的年紀,身體硬朗,眉目稍顯鋒利,此時他面容沉穩(wěn)地起了身。
看著上面的含笑少年,竇嬰?yún)s是心下微微一凜,疑心竇生,他拱手道:“陛下今日的書可讀了?”
劉徹眉一挑,依舊是那副溫軟的模樣,他道:“太傅今日不考政事,改成背書了?那可要朕一字一句背出來,好讓你放心呢?”他語氣里凝著濃濃的不滿之意。
竇嬰面上慌忙一笑,卻是帶著一股子不慌不急,只聽他認罰:“陛下息怒!老臣只是擔憂陛下……”
未等他說完,劉徹便不耐煩地擺著手,“有何好擔心?朕自幼便聰穎,太傅教的東西朕早就會了!”
竇嬰聽著他這話,心里冒出的那股子疑心慢慢按捺了下去,他賠笑著:“是老臣不察,陛下恕罪?!?p> ……
七八月過去后,九月的天氣便逐漸轉(zhuǎn)為涼爽。劉徹已經(jīng)登基一年有余,除了偶爾會耍小孩子心性偷溜出去,平日的早朝里卻仍能拿得出威嚴之氣。
只不過——
少年天子一身赤黑貴氣朝服,腰佩清澄通潤的蟠龍玉佩,頭上的冠冕隨著他的轉(zhuǎn)頭動作,上面漆黑的珠子互相輕輕擊撞。
他的視線轉(zhuǎn)到左下首位置,那里置了一襲珠簾,里面的人影高髻霧鬢,正襟危坐。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里面的人溫爾一笑,話語間帶著淺淺的柔意,她道:“陛下可有要詢問的?”
女人的聲音泛著母性獨有的溫柔,話語卻是發(fā)出不適合的疑問。
劉徹幾乎是立馬撤回了目光,他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細細碎碎的暗芒。
“并無?!?p> 說著,他一掃臺下一眾眼觀鼻鼻觀心的臣子,頓時穩(wěn)了心神,他朗聲問道:“眾卿可還有要事要稟?”
一下子,竟無人應聲。
劉徹想起幾日前探子秘報的消息,他心下冷哼一聲一掌蓋在扶手上,發(fā)出重重的聲響,下面立馬稀稀落落地跪倒一片。
皆揚聲高唱著:“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漠北匈奴近年來不斷侵擾北邊要塞,為何無人來報!”劉徹倏爾站起了身子,狠狠一揮袖擺,語氣怒意盡顯?!案]大人,您看呢?”他看著竇嬰,一字一句道。
竇嬰在景帝年間是曾助先主平過七國之亂的大將軍,就算是劉徹即位了,他也應是對塞外之事有所了解的。
竇嬰一時無言,幾月前,劉徹還在他面前一副囂張跋扈宛如不知事的年少公子,他也想不通怎生今日便……
劉徹的怒火一簇燒來,也未等他想明白,便又遭到了少年天子的斥責:“雖父皇指你為朕的太傅,但身居高位者便得更心系于民,如今塞北一片不斷受到襲擾,百姓民不聊生,朕瞧你這輔政大臣也不必再做下去了!”
一錘定音。
各個原還想看竇嬰笑話的大臣們一瞬間便收了自己不安分的心。
而竇嬰更是一瞬間如墜冰窖,可不過一下,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爬上了他的腦門,他腦子一片空白,四肢不甚協(xié)調(diào)地跪了下去。
陡然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什么也未曾辯解,只用余光悄悄瞥向左邊那側(cè)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