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狼煙化為云煙縹緲而去,鼻間是濃郁沉重的血腥味,聲聲擂鼓中是士兵嘶啞的吼叫,一下又一下,直擊到阿虞內(nèi)心深處。
她甚至能感受到被一刀劃破動脈的驚慌失措還有無力感。
只是身邊的男人將她保護得極好,半點血腥也未染上她的身。
是她錯了……
“龍且——”突然地她瞳孔放大,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跌下馬,瞬間被滾滾而來的塵土淹沒,她的淚終于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拽著項籍的手,“阿籍!你去救他!救他??!”
項籍沒有回答她的話,身下的烏騅仍然如雷掣般地奔跑著,沒有停下。
阿虞呆呆地揚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男人的額上是大顆的汗水,面容是抑制不住的隱忍。
她抓起他死死護著她的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是玉骨散!
項籍為了保護她死命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甚至,不惜自殘。
到現(xiàn)在她哪還有不明白的?
枉她從小便被人稱生有七竅玲瓏心,竟連這般陰謀都看不穿!枉她信了這唯一的血脈親情,便是落得這般要置她于死地的下場!
她居然還相信韓信會放項籍一條生路!是了,劉邦要上位,項籍這顆絆腳石又怎么能不斬草除根?
是她錯了……
是她錯了啊??!
身邊陪著項籍突圍的暗衛(wèi)越來越少,他的大軍被后面的漢軍拖住,身后的追兵卻越來越多!
滾滾翻騰的烏江邊,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間兩人翻滾下馬,阿虞被項籍護在懷里。
“阿籍……”她大顆的淚滾落下來,引得項籍皺了皺眉,他說,“哭了會變丑的……”
“我不哭,不哭!”她連忙擦了眼角的淚,搖著頭,“我們走,我們?nèi)フ乙粋€別人尋不到的地方……”說到最后,她發(fā)現(xiàn)竟有些艱難地說不出來了。
“傻。”男人眉眼依舊溫和,他伸手扣過她的頭,兩人如同乳燕一般緊緊相偎在一起,“我怕是不能,再護你周全了......”
“唯一心愿便是,你能安好無虞。”
“不!我們一起走!”阿虞瞪大了眼,看穿他所想,一瞬間她的淚又翻滾下來,“阿籍,你別丟下我……”
男人溫柔滾燙的唇印上她的額間,一只手卻用力將木舟推了出去。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折身沖進了后面追兵中。
“阿籍?。 彼兄爸?,用力推開暗衛(wèi)要攔她的手,不顧一切地要往前跑。
※※※※
蒼涼的夜色下,是不斷翻滾的滔滔江水,屹立在岸邊的石碑被叫囂而上的水沖得沒了棱角,上面的字在月光下發(fā)出冷森的光。
烏江。
男子下了馬,那白馬被馴服得沒有一絲脾性,乖巧無比,任主人撕扯到它的毛皮連哼唧都無。
前面是圍了一圈的拿著刀戩的士兵,密密麻麻,見他來了,自發(fā)地讓出一條道。
被圍著的是一女子,她一身紅妝已然破爛染上塵埃,她的懷里躺著一團物什,仔細看去竟然是個人,不過顯然氣息全無。
因為他身上的甲衣早已碎裂,露出里面烏黑染血的中衣,面上是細密的傷痕,就連臨死也未曾松開的拳頭也是血肉模糊。若是再看得仔細些,便能分辨出那致命一擊正是那穿心而過的一支箭翎,雪白的箭羽上還有他微涼的猩紅血跡。
“為什么?”阿虞空洞的眼里泛起一絲波瀾。
韓信揚了面容,潤玉般的容顏在月光折射下有說不出的陰冷,他看著阿虞,突然冷笑了聲。
“他必須得死。”
阿虞猛地扭過頭,眸子泛起了森然冷意,她的聲音沙啞。
“你說過不殺他!你說過!”
她吼叫出來。
韓信的目光也變冷了,“是他父親殺了爹!”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女子的眸子里有細細碎碎的痛色,慢慢地又轉(zhuǎn)為迷茫,“我從來,就只要一個他啊……”
韓信皺了眉,突然地他臉色一變,斥聲對著那些士兵:“攔住她!”
已經(jīng)晚了。
鋒利地剛好割破喉管的刀,明晃晃的亮意過后,染上了溫?zé)岬男杉t。
女子揚起的紅色裙擺,如同一只破碎的蝴蝶一般下落,最后無力地跌落塵?!?p> ……
項籍
若有來生
只愿我不再背負太多
與你,做一世平凡夫妻
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