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酩應承完,我又不間斷的道“對了,易卿的哥哥,就是易酒,我走的時候他還偷偷給了我一串紅豆珠子來著!”
“紅豆珠子?”聲音一下子從我左后方穿過來,我渾身一震,生怕自己回頭就和不酩撞個滿懷。
“能給我看看嗎?”不酩走到我面前,對著我伸出了手,我只飛快的看了一眼他雪白的掌心就逃命一般摸出珠串塞進他的手里拔腿進了內(nèi)室。
走到里面,我才想起自己這態(tài)度簡直和掩耳盜鈴沒什么區(qū)別,懊惱了一下,我干澀的道“哎呀,好累?。 ?p> 外頭的不酩沒有說話。
我覺得自己越發(fā)的像個棒槌了。
人家是秀潤天成高高在上的佛,你那點小心思在人家看來什么都不是,這般的在意反而顯得自己沒出息的緊。
我咬了一下唇,反正他又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在意的?
雖然這么想,我還是有點煩躁。
見不酩在我面前坐下,我也沒說話,只是自顧自的把腦袋拎過去盯著袖口上繡的桃花。
“這確實是普通的紅豆?!?p> 不酩看了半晌,總結(jié)道。
我點點頭“然后呢?”
“煙花,”不酩喚了我一聲,我一時間別無選擇,只能抬頭看他。
茶煙裊裊,從杯中蒸騰而起,橫貫在我和他之間,更襯得他眉目如畫。
他看著我,目光清澈而專注,美好的就像在做夢一樣。
“你可還記得我們剛?cè)刖湃5臅r候,你說要用紅豆燉疫鬼吃?”
“我當然記得,你死活都沒答應我出,等等,你是說······”
不酩的目光慢慢放長了“暗潮的事,怕是還未完啊!”
一語成讖。
再不酩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第二天,冼海之都再次爆發(fā)強勁暗潮,這一次爆發(fā)的暗潮比任何一次都要迅猛,達歌防護不及直接重傷,冼海之都損失慘烈。
我和不酩被迫無奈再次進去九泉之海。
這一次離開,不酩要我?guī)ё懔朔烙惖姆ㄆ鳎劣谶_歌給我的那串紅豆,我也隨手掛在了手腕上。
為了以防萬一,不酩還把自己的念珠去了四十九顆下來給我穿了一串手鏈揣在懷里。
總而言之,我掛了一身亂七八糟的護身之物,珠光寶氣的進了九泉之海。
和之前不同,這一次進入九泉之海,還沒走到九泉之海的地界,我立即感到濃重的陰氣,涼悠悠的氣息順著腳踝直直的爬上脊背,渾身的汗毛忍不住倒豎起來。
這氣氛,不對勁。
不酩早就撐開了結(jié)界,但是濃烈的陰氣依舊無孔不入的往里面滲,他一邊劃船,一邊閑庭散步似的對我道“昨日回去我查了易家老爺?shù)幕昶?,煙花你可知道結(jié)果?”
我按捺住想要彈出爪子的沖動,回問“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這陰間,根本沒有他的魂?!?p> “怎么可能?!”我冒猛回頭“若是沒有他的魂魄那他去了哪?”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即便是被疫鬼勾魂,那也絕不可能沒有他的記錄,只是我在想,煙花你是怎么知道他的生辰八字的?”
“他牌位上寫的啊!”
“可是按照人類的習俗,生辰八字即便是靈位上,也不會寫的。”
“但我真的看見!”我猛地停下,我總算知道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
我在離開前最后看那牌位的時候,上面的生辰八字,不見了。
難道······
我看像不酩,他眼中的也是一樣的神色。
“不,不可能,要是他們真的想害我,又何必這么大費周章?”
“煙花,”不酩執(zhí)篙的手淡淡停了一下“我年少時曾經(jīng)聽一位高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而已?!?p> 見我還是一副糾結(jié)的表情,不酩劃了一下篙,嘆了口氣“雖然現(xiàn)在無法確定他們的身份,但是和這九泉之海脫不了干系是一定的了?!?p> 說完,他放下竹篙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別想那么多,你不是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
我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也是。”
不酩也笑了笑,又回去撐了篙子。
寒意不知不覺間越發(fā)深重起來。
原本飄蕩滿九泉之海的光點不知何時消失的一干二凈,天空便更加慘淡寡白。
我緊了緊衣服,忽然看見離自己不遠的猩紅色水里,有一對腥白的眼珠子閃了一下。
我揉揉眼,海水依舊是紅幽幽的,血海一樣,但是什么也沒有。
我當然不是幾百年前那個把這種事當場幻覺的戰(zhàn)場小白了。
我站起來,鋒利的爪子無聲無息的頂破指尖,勾到了裙擺。
忽然,不酩松開了劃船的竹篙,那竹篙竟然就那么直直的豎在了水里。
船停了下來。
不酩看向我,眼神平淡安寧,可說的話卻不是那樣平靜。
“水鬼把船拖住了?!?p> 我猛然轉(zhuǎn)身“我去!”
語罷,我接過無字印,靈活地從打開的一道縫隙中鉆了出去。
寒氣驟然爆升,身上的法器感受到陰氣的濃烈,瞬間彈開數(shù)個光罩!
我在落在水面的瞬間彈身就是一個鷂子翻身,在騰空而起的剎那,我分明看到剛才落腳的地方騰地闊開一張長滿獠牙的嘴惡狠狠的啃在了我腳尖下方。
想跑?
我旋身就是一爪,光刃嗖的一閃,直接沒入了水中。
轟隆一聲,凄厲尖叫響徹天際,鮮紅血水轟然四濺,我躲閃不及,身上的護罩瞬間被侵蝕開了數(shù)個窟窿,白煙呼啦一下升起來!
可惡!
濃濃煙霧里,我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就地站定。
四周忽然間寂靜下來。
白茫茫的霧氣里,我連不酩和船都看不見,只聽得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寒氣越發(fā)濃重,腥臭的血腥味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席卷而至。
遠遠地,不知道哪里飄來了一陣幽幽的歌聲:人生如夢總無憑,今夕圓月夜,明朝點青燈,照壁人不睡,隔花畫人皮,年年歲歲今生事,歲歲年年不知情······
隨著歌聲,我看見霧氣中逐漸顯現(xiàn)出一個紅衣女子的背影來。
我心下發(fā)毛,把手背到背后走過去,喚了一聲。
“姐姐。”
女子的聲音停了一下,慢慢的,以一種極其優(yōu)美的方式轉(zhuǎn)過了身來。
我一瞬間臉都白了。
高度浮腫到足有臉盆大的面孔,一只眼睛半拉在眼眶外頭,血淋淋的嘴唇掉了一半,露出腐敗的紅白交錯的牙床來。
這,這分明是個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