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東方天邊晨曦微露。
隨著一陣悠遠厚重的鐘鳴聲劃破夜空,幽深寂靜的皇宮逐漸活絡了起來,通往議政殿的白玉石板過道上,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快步穿過,面露喜色地朝晨霽中那所歷經數(shù)朝的殿堂步行而去。
文武百官朝見天子,議決九州天下大事,千百年來每一個朝代皆是如此。只不過,最近幾個月以來,皇帝姜懷重病臥床不起,朝中諸事皆由司空杜繪以及丞相高河掌管,使得很大一部分人似乎都已經習慣了沒有皇帝臨朝的日子。昨日,皇帝突然宣旨臨朝,這讓這段時間以來習慣了晚起的大臣們一時之間有些手忙腳亂。
而且皇帝下旨的當晚,便緊急召回了在前線戰(zhàn)場上有些風生水起的郭釗,似乎是對這個郭釗十分的滿意,還未等郭釗回來,便又大肆給予了一番封賞。
今日的朝堂注定不會平靜,眾臣子們心里都打著自己的算盤,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利益牽扯?;实圻@一番作為打亂了很多人的計劃,一部分人正提心吊膽,似乎是在害怕自己東窗事發(fā)。
距離議政殿一墻之隔的地方,便是太子東宮的范圍了。此時此刻,東宮盡管一片安寧靜謐,但是之前被安排監(jiān)國的太子姜協(xié)早已乘車前往了議政殿奏對。姜懷這段時間離朝,他作為太子,作為儲君已經開始逐步接手朝堂之上的政事了,甚至有很多的大臣已經不把奏章交給杜繪,反而直接投進了太子東宮之中。經過了一開始的沾沾自喜,姜協(xié)逐漸把自己沉浸在了奏章之中,揮毫批閱九州四海之事,那種大權在握的感覺,那種指點江山的痛快,只要體驗過一次,就永遠都不會忘記!
姜協(xié)比群臣更早便開始準備早朝了,他只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經重病幾個月了,即便是今天身體恢復,那也必將不復從前!自己開始接手的事項,姜協(xié)覺得自己做的還算不錯,說不定姜懷一高興,直接便允了自己上朝處政,逐步接手朝堂了!
文武大臣分列兩側,每個人看起來都目不斜視,但是每個人眼角的余光都在緊張地盯著朝堂上方的那個地方。
姜協(xié)站在群臣最頭上的位置,他默默地看著底下的大臣,不知道這幫人是如何才做到頭不動便能夠將視線聚集到一處的。能夠站在這里的大臣,每一個都是全帝國上下精挑細選出來的人精,很多事情,這個年紀的姜協(xié)并不了解,但是這卻沒有阻止姜協(xié)對于他們的畏懼。
一個九歲便初步接觸朝堂的太子,他必須有足夠高的膽量,才能夠在眾臣群中驀然肅立。他害怕,但是他卻不能夠表現(xiàn)出來,這是他父皇一直以來教導他的。實際上今日上朝,也才是他真正第一次走上這個朝堂。
眾臣并沒有等多久,伴隨著一陣沉穩(wěn)的步伐,姜懷在所有人驚訝地神色中慢慢地從上方走了出來。他步伐穩(wěn)健,體態(tài)豐盈孔武,面色紅潤,居然看不到有一絲一毫的病態(tài)表現(xiàn)!
數(shù)月之前,皇帝姜懷可是臥床幾欲生活不能自理的,甚至后宮嬪妃都一個不見,唯有杜繪、高河能夠時常探望,就連太尉馬政很多時候都被拒之門外!
“眾卿家,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乎?”姜懷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實在是難以將這個聲音的主人與“病人”兩個字聯(lián)系在一起。
“前些日子,朕偶感風寒,高燒不退,心中擔心傳染給探望病情的諸位,因此一直以來避不見客,甚至把政務都交由杜卿與高卿代為管理,因此冷落了諸位卿家?!?p> 姜懷笑著解釋自己數(shù)月不上朝的緣由,眾臣子一面高呼“陛下保重龍體”,一面呼吁“蒼天有眼”,至于話中的意思有幾分可信,那已經不是他們所關心的話題了。姜協(xié)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父皇與眾臣子之間的默契表演,一言不發(fā)。他看得出來,自己的父皇之前多半是在裝病,但是他并不知道姜懷這樣做的原因。他有些慶幸,幸虧自己這段時間經得住底下那幫倒向自己的臣子的誘惑,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處理著自己的事情。這么做并不是他無心,只是他沒膽子。
有些時候還真該好好感謝一下自己的無膽,讓自己免于做一些十分危險的事情。姜協(xié)繼續(xù)抬頭看著自己的父皇,這個數(shù)月不見的父親,真是越發(fā)令自己看不透了。自己以及母妃都是他的至親,連至親都要隱瞞的人,他的內心究竟有多可怕?他的城府究竟該有多深邃?
姜協(xié)確定,自己的父親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誰都不相信!
“數(shù)月養(yǎng)病,朕看慣了這世間百態(tài)。”
姜協(xié)說這句話的時候,本來還一片恭維之聲的朝堂,瞬間落針可聞!眾臣子這才發(fā)現(xiàn),朝堂不倒翁的杜繪,此刻正眼觀鼻鼻觀心地假寐著,似乎是早晨起的過早還未睡夠。對于這樣一個老人家,而且還德高望重,誰也不敢在此時指責。另一位朝堂泰斗高河,盡管素來與杜繪表面上不是太對付,但是此刻卻出奇地默契,自打上朝以來,高河已經打過三次呵欠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淋漓盡致、源遠流長!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一連串的臣子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終于,還是有人頂不住這壓迫,率先站了出來:“陛下,臣有罪!臣鬼迷心竅,在陛下臥病之時不思為陛下分憂,反而借機斂財,收受賄賂……臣,愿接受陛下責罰!”
姜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目光繼續(xù)掃視了下去。這下,有更多的人站不住了,一一出列,跪在了地上:“臣等有罪……”
說起來,大部分人的罪責只不過是斂財、爭斗之類的而已,大的罪過倒是沒有,看來這幫人精做事還是留著分寸的,一些明顯能夠危及自己政治聲譽的事情,還都沒有過分沾染。
“爾等所貪墨財務一應充公,另外罰俸半年,以儆效尤!”姜懷也算是給了眾大臣面子,這些并不是什么大魚,敲打一番便可,他們沒膽子犯大事,真正手里有大件的逆臣此刻并沒有站在這里。
看到眾臣子也被驚嚇地差不多了,姜懷也便沒有繼續(xù)惡趣味地變本加厲,他清了清嗓子,之前決定的很多事情終于要借此公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