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南？杰南？是你嗎？”
趙云英從病床上醒來時，看到窗戶邊站著一個人，那背影她再不熟悉不過了。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堅毅挺直，如今被歲月折磨得飽經(jīng)風(fēng)霜。
周杰南轉(zhuǎn)過身來，冷漠地看著她，趙云英頓時哭的泣不成聲。
外面有警察，她不敢大聲說話。
“杰南，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嗎？”趙云英看向放在她床頭的那幅畫，畫上的周杰南已經(jīng)不見了，而她面前正站著周杰南。
“我，我?！壁w云英欲要從病床上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不是夢，她依舊是下肢癱瘓的。
“杰南，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趙云英受不了他這么冷漠，就在幾天前，周杰南還細心照料著她呢，每一次她發(fā)脾氣摔東西，周杰南都會替她收拾干凈，還安撫她，為什么現(xiàn)在一聲不吭？
“說什么？”周杰南終于開口了，不過語氣特別僵硬。
“你不是杰南，你是誰？”趙云英驚恐地質(zhì)問他。
“我是?！敝芙苣蠞u漸靠近她，讓趙云英看清他。
“不，你不是，你只是和他長的很像而已?！壁w云英自欺欺人道，“杰南是不會用這么冷漠的語氣和我說話的，他每次開口都會先喊一聲云英?！?p> “你以為我該這么說話？”周杰南裝著平日里溫和的語氣，對她說，“云英，用著我的腎你舒服嗎？”
趙云英嚇得啞口無言。
“是這樣嗎？”周杰南冷笑地問道。
趙云英摸了摸旁邊的兔子面具，感覺這是唯一能給她溫暖的東西了，她現(xiàn)在整個人都冰冷冰冷的。
她抹掉了流出來的眼淚，憋著哭腔問他：“為什么把腎給我？”
“想讓你多活幾年。不，”周杰南看向兔子面具，糾正道，“想讓你帶著懺悔多活幾年。”
“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為什么不讓我痛快地死掉？”趙云英歇斯底里地問，一只眼已經(jīng)哭紅了。
周杰南伸手撫上兔子面具，生前的記憶涌上他的腦海，他無法再這么鎮(zhèn)定又陰陽怪氣地說話了，他的眼里飽含怒火，恨不得把趙云英大卸八塊。
“你以為我不想嗎？趙云英！”他像被激怒了的野獸湊近趙云英，發(fā)黃的牙齒是他平日里背著趙云英抽煙弄的，生前，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快點死掉去陪穆晴和他的孩子，但是一想到這女人還活著，他就不解恨！
“你想死我就讓你死嗎？我會讓你如愿嗎？這么多年了，我終于知道你怕什么了，你怕得不到！你得到我了，你就放肆了，是我當初做錯了決定，流言蜚語這種東西才是最大的惡魔，你的每句話都能制造出這樣的惡魔，這些惡魔已經(jīng)在你的身體里根深蒂固了！你覺得這樣快樂？”
“就算你對我沒有感情，難道孩子不會是你的牽掛嗎？”趙云英哭訴道，“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和我說這些？難道都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嗎？難道你就做到了父親該盡的責(zé)任嗎？”
周杰南背過身去，這張丑陋的臉龐他已經(jīng)目視兩年了，每次都會忍不住要吐。
“我在外掙錢養(yǎng)家給孩子交學(xué)費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還想我怎么樣？他們不過是你一廂情愿創(chuàng)造出來的?！?p> 趙云英搖著頭，感覺他才是最可怕的。
“我對你好，不是為了彌補，我至始至終愛的只有穆晴，是你插入了我們的生活。你現(xiàn)在用著我的腎，我雖然死了，但是你的身體里還有我的一部分，對你越好，你越依賴我，剩下的幾年，你就帶著這份好過吧，讓你理解失去摯愛是什么心情?！?p> “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趙云英撕心裂肺地嘶吼著，警察在門外聽到動靜，趕緊破門而入，但是并沒有看到房間里還有其他人。
他們注意到床頭上有一幅畫，畫上畫著周杰南。
猜想著趙云英可能看到畫出現(xiàn)幻覺了。
一天后，墨書涼來病房里取畫了，這樣的相聚不宜過久，兩人互看生厭，只不過借這次機會把一些話說明白而已。
“墨先生。”
當墨書涼把畫鋪展在畫室里時，周杰南再次出現(xiàn)了。
“怎么？”墨書涼看著他。
“求求您幫我給穆晴和孩子們找塊墓地，立個碑好嗎？他們不該被埋在那里。”
“這些都交給法醫(yī)處理了，我無權(quán)干涉?！?p> 周杰南沮喪地垂下了頭，不久自嘲道：“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這兩年來，我產(chǎn)生自殺的念頭不下百次，可是每次都因為那個惡毒的女人打斷了念頭。終于想開后，我又無比愧疚，到底是我錯了，還是趙云英的錯？”
“都有吧，你不過也是可憐人之一。”
然而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墨書涼一直等著午時，在送走周杰南時，他對周杰南說：“愿你來世心懷善念，不留遺憾?！?p> 周杰南苦笑了幾聲，隨口問道：“你沒有遺憾嗎？”
墨書涼冷著臉，沒有說話。
周杰南淡淡地說：“我只是覺得沒有遺憾太難了，人生怎么會沒有遺憾呢？”
墨書涼仍沒有說話，送走周杰南后，他捧著裝著紙灰的三足鼎轉(zhuǎn)身，看到畫室門口站著蘇枍。
“老板，濕地公園要被拆除了，那些烏鴉也被趕走著?！彼齾R報著最新消息。
墨書涼只是聽聽而已，并沒有在意。
“還有就是……”蘇枍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在，“董玥來了?！?p> 提到董玥，墨書涼仿佛精神起來了，他讓蘇枍把人請進來。
蘇枍愣了愣，去給董玥開門了。
大門打開，董玥見到蘇枍便擁抱住了她，蘇枍實在受不了這般親昵，連忙從她懷里掙脫開。
“老板在屋里?！碧K枍說完，自覺地朝后花園去了。
她還是挺懂事的，一想到墨書涼會和董玥“談要事”，而她不能在旁邊，那她何必去湊熱鬧？
可能哪天不是她主動辭職，而是墨書涼為這個房子找到了女主人，她不得不離開吧？
“蘇枍呢？”墨書涼沒看到蘇枍跟在董玥身后，似乎有些不高興。
“她說不打擾我們兩個談話就去后花園了?！倍h笑著說，“她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