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兒一看他爹的老臉舒展開了,就知道今天算是過去了。
趕緊笑著臉問:“爹,也算我提前算得好,拿了賬上提的小錢請了劉員外家里洗菜的短工牛八喝了一碗混沌,他都跟我說的明明白的,請的是山上的亂塵仙人和他的徒弟”。
聽到這里富商心里一抖,怪不得這老家伙剛才茶喝了一半著急就要走,哼哼,原來是去劉家赴宴啊。想到這里,沉著臉繼續(xù)問他兒子:“去劉家光吃飯,具體什么內(nèi)容?這些打聽清楚了嗎…”。
徐三兒現(xiàn)在是相當?shù)靡猓骸按蚵犌宄?,聽說劉老頭要招亂塵仙的徒弟當個上門的女婿,順便將山上館子置換到自己手里,其他的牛八這粗人也沒說清楚”。
聽到山上的館子置換,許富商可就急了,怎么憑得這么巧?
許二也是聽了一耳朵,看他爹著急自己也是著急起來:“爹,這事…也先下手為強啊,萬一讓那劉老頭把山上的館子買了去,咱們想了半年的計策就是不靈了”。
許富商冷冷一笑:“這年頭,只有餓死的鬼,沒聽說過不愛錢的人,先按照原計劃做,有個不張眼的阻擋,神佛也滅”。
此刻亂塵仙人和白小溜正隨著劉宅傭人走進大廳,今天整個宅院張燈結(jié)彩甚是喜慶。
紅的綢,綠的絹,紅的綢扎成盛世牡丹,綠的絹繞成滿階點翠,牡丹掛房上紅燭更紅,點翠隨地下綠磚更綠,紅綠相接,難言富庶潑天。
白小溜第一次進大宅門子,看的是目不轉(zhuǎn)睛,老仙人早年也是祖上闊過的,這些東西看在眼里也是稀疏平常,只是有了對比也是嘆氣一口,要不是自己的爹爺?shù)米餀?quán)貴把家敗了,哪能讓自己如今淪落到今天這步。
劉員外早就在八角暖閣等候,這暖閣修在宅子池塘上,有條曲徑通幽的小木廊連著,八角八角,角上都掛著一盞蓮花燈。
傭人帶了兩人進來自行先退下,那老頭眼里根本就不看員外,只把一雙眼睛滴溜溜的找酒,桌上正好擺著一個蓋著黃攏的酒壇子,見他猛地一吸鼻子,直接從空氣里嗅出一絲絲的酒氣。
“咦,新豐酒?這可是個不得了的東西,長安有,沒想到這地方也有,員外的關(guān)系通天啊…”。
劉員外聽亂塵仙人夸自己,哈哈的笑出聲來:“老神仙的酒品如此了得,隔著酒壇都能聞出來,不瞞你說也是你碰巧了,這是車隊最近從長安回來,我在長安戶部舊友送的”。
員外趕緊讓兩人坐下,自己著急和老頭繼續(xù)相互吹捧,而白小溜只顧看桌上已經(jīng)擺上的菜肴。
十二碟小干果子:旋炒銀杏,栗子,干梨條,膠棗,桃圈,核桃,肉牙棗,海紅,嘉慶子,林檎旋,烏李,櫻桃煎。
小四碟小干甜味:西川乳糖,獅子糖,霜蜂兒,溫柑。
小四碟香藥潤喉:黨梅,柿膏,臘茶,鵬沙。
這些東西白小溜哪里見過,只見兩個老頭在那相互噴口水扯淡,自己肚中實在饑餓起來,卻又不敢自己上手,只能拿著大眼珠子直勾勾看著兩人。
到底是劉員外,一邊說話一邊眼睛斜看少年,見他也是一表人才身材堂堂,早就歡喜的不行,心想只要自己三閨女看得上,這門親事就做成了,趕緊對著白小溜說:“小郎只管自己動手,我和你師父先講經(jīng)論道個痛快”。
白小溜這還等什么,一手伸了出去,只管撿自己喜歡的沒吃過的嘗嘗。瞬間,這綠的,赤的,粉的,青的,白的在嘴巴里攪合起來,又蹦出香的,甜的,酸的,辣的,澀的混合,吃得不亦樂乎。
老頭其實跟員外也不客氣,自己說的口干舌燥先去了酒壇子上的黃攏,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盡。
劉員外看得直問他:“老神仙,這酒如何?”老頭巴喳巴喳嘴,又喝了一碗,感覺沒到點,那就再來一碗,眼里看見員外期盼,唱出一首詩來。
昔日長安山潼外,已是沒酒跟前來。
如今再遇新豐醉,可知世間萬十錢。
冷冬搖拽館內(nèi)雪,再上青階蓋層冰。
老邁身如朽木去,再溫杜康尿黃泉。
員外開始覺得老頭這說的還有點意思,怎么后來就腐啊朽啊的,最后弄出個尿黃泉,怪騷氣的,也是他光喝酒不吃菜,一會醉倒了還不知道胡言亂語什么。
只見員外拍拍手,喊了聲:“上菜”。
一隊的傭人舉著食盒上前來,從里面掏出各種美味佳肴,白小溜這下眼睛都看直了,有錢人的生活哪里是自己能在山上寒窟窿里面想得到的。
劉家大菜是有層次的,先上來的按酒是:
灼雞一只,烤鴨一只,白嫩羊腳一盤,點羊頭一只,再配脆勁巴子,姜蝦,酒蟹,獐巴,鹿脯,從食蒸作,海鮮石鍋,旋切萵苣,青斷生菜,西京筍頭,這些上齊,少年都還沒下了筷子去夾,第二隊又上來了。
這次上的壓酒是:
夾面子茸割肉,胡餅湯骨頭,沙魚兩熟,乳飲羊條子,角灼腰子,粉鵝蒸排,荔枝小肉團球,燒熠子,盤兔,假野豬,剪燒鵪子。
這些上完,還是沒完,第三隊也跟著上來。這次也簡單,都是些羹湯而已,熱湯湯先開胃的,有新法鵪子羹和玉棋子兩味,白小溜看得眼睛都飽了。
他心里已經(jīng)不管兩個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如此眼前美味,哪怕吃死也是不妄來這世間一場,每日在山上跟老頭蘿卜青菜腌蘿卜腌白菜的吃,只怕是再吃上十年自己先作妖成了一枚兔子精。
劉員外看老頭喝的火候剛好,心里想著兩件事趕緊端出來跟他商量:“老仙人,我有兩件事今日要和你商量”。
老頭心思都在酒里,嘴巴上趕緊應(yīng)付:“員外客氣了,但有話直說”。
“這個第一件嗎…我打算拿我西邊一套獨立小院跟你山上的館子換一換,你這年紀也高,平常頭痛腦熱也是在鎮(zhèn)上方便一些”,劉員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看著老頭的神色。
“這個…把山上的東西都搬下來,費用都算我的,我再在西邊小院給你重新弄個新的,也不耽誤你的功德,你看如何?”
那老頭此刻心里幾萬個愿意已經(jīng)壓不下去了,當然面子上還是裝出一臉猶豫:“員外想的甚好,其實…不是我不愿意,這個山上館子雖然破了點,但是那木頭神像可是漢朝的老物,連著石桌平常在那擺著,沒人動也就算了,搬動…只怕神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