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禁錮的靈魂（三）
“夜姐姐，能讓我死嗎？”嚴凡滿含淚光地看著夜歌，那一張小小的臉是那樣的蒼白，明明是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卻完全沒有那個年紀(jì)該有的快樂。
小小的少年本應(yīng)該和其他同齡的小朋友一樣充滿陽光和無所畏懼的眼神，但是嚴凡的眼神里卻只有看透了世間的凄涼，對自身遭遇的屈辱和對人的仇恨。
夜歌不忍地皺著眉頭，她明明就應(yīng)該按照祈愿人的意愿進行交易，但是現(xiàn)在在這種狀況下，她卻不想這么做。
“嚴凡，不能哦。姐姐不能讓你死呢?！币垢铚厝岬孛鴩婪驳念^說道。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夜姐姐我很痛苦，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任何能讓我活下去的理由了，對我來說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啊，讓我死吧！好嗎？”
嚴凡聽到夜歌的回答整個人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現(xiàn)在唯一能信任的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而已了，但是為什么不能讓他死呢？難道這個世界對他還不夠殘忍嗎？為什么連死都這么困難？
“不行！”夜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表情難受又嚴肅。
“為什么！為什么！難道夜姐姐你也和其他人一樣嗎？難道我必須得遭受更多的痛苦嗎？”嚴凡開始大喊起來，他一把甩開了夜歌的手站了起來，看著夜歌的眼神充滿了不解，他一步一步地后退著。
夜歌站起來，看著嚴凡看著她失望的眼神，她有些難受，但是她不能讓他死，這個少年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不應(yīng)該成為那個在歷經(jīng)了折磨之后還要自我懲罰的人。
“嚴凡，我知道你的害怕，我明白你的屈辱和不甘心，但是死真的能夠解決所有的事情嗎？你還年輕，你不應(yīng)該再懲罰你自己，若是可以，你應(yīng)該醒過來然后讓自己變得更好不是嗎？外面的世界是美好的，只要你肯踏出那一步，任何的事情都會改變的！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p> 夜歌試圖想要找出讓嚴凡能夠活下去的理由，自從打開自己的心之后，她對于人間的疾苦更是感同身受了。
其實若是依靠神力的話很輕松就能解決很多事情，但是她確實不能隨便出手的，若是因為她的出手導(dǎo)致人間的秩序發(fā)生混亂，那到時候?qū)霈F(xiàn)難以彌補的過錯。
“嚴凡，這個世界真的還有很多值得期待的東西。你見過彩虹嗎？那是七色的哦，非常地美哦！還有美食，你喝過可樂嗎？那是有非常多的氣泡的飲料哦，一口喝下去非常爽呢！”夜歌講著這個世界的美好，嚴凡的眼神漸漸開始有了一點光亮。
“嚴凡，試試看好嗎？試著尋找一下自己能活下去的理由好嗎？”夜歌說著，走到厭煩的面前，看著這個比自己稍微矮一點的少年，若是她的話能對這個年輕的生命有所幫助就好了。
“活下去的理由？”嚴凡有些不解地歪著頭，但是隨后又像是突然理解了一般，猛地點了點頭。
“夜姐姐，我想試著找找看那些美好。你能幫我嗎？”嚴凡有些期待地看著夜歌，此時的他臉上雖然還有未干的淚痕，但眼睛里確實有著星星的。
夜歌笑了，這才是這個年紀(jì)的孩子該有的表情。
“好的，我會幫你的?！?p> ...
“夜小姐？”嚴凡有些疑惑地看著夜歌。
夜歌被嚴凡的喊聲喚醒，才發(fā)覺自己居然因為回憶往事而出神了，真是不應(yīng)該啊。
“沒事。恩，那這個世界上的美好你都嘗試了嗎？”夜歌問道。
“或許吧。我喝了你說的可樂，真的很好喝。還有彩虹，七色的真的好美好美?。 眹婪舱f起那些美好的東西似乎高興了點，輕輕地笑了兩聲。
二十歲的嚴凡還是非常帥氣的，笑起來更是十分地陽光。
但是那笑卻不達眼底，反而讓人覺得悲傷。
“恩，還有呢，你還看到或者吃到了什么？”夜歌知道嚴凡此時并不想說話，那一臉沒有生氣的樣子，真是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少年。
“恩，臭豆腐。呵呵呵，好臭，不過真的很美味?！眹婪灿中α耍@次似乎更開心一點。
“還有呢？”
“我從電視上看到了瀑布，好壯觀。夜小姐，你知道嗎，瀑布奔騰而下的真的好自由啊。”嚴凡的表情充滿了向往。
“那為什么不親自去看看，現(xiàn)實中的瀑布要更加壯觀哦?！币垢柽€是想讓嚴凡重拾生的希望的，雖然他這次來并沒有像之前一樣讓她幫他去死，但是夜歌卻是知道的，她知道嚴凡已經(jīng)不想活了。
嚴凡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來，那是被現(xiàn)實打擊得體無完膚之后才會有的失望。
“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能重新‘活過來’體會到那么多的美好就足夠了?！眹婪搽m然是那么說，但是那表情卻絕不是一個覺得夠了的人該有的。
“真的嗎？那么你想死嗎？”夜歌深深地看著嚴凡，那雙眼睛像是能把人看穿一般。
嚴凡有些慌張，他是想死的，至少在他來的路上他一直都是這么想的，但是為什么現(xiàn)在被夜歌這么看著，他卻突然覺得心慌，就好像是說謊被看穿了一樣。
難道他是不想死的？
“我、我想...”
“不，你不想！我知道的，你不想死，別忘了我是神，你是騙不了我的。”嚴凡結(jié)結(jié)巴巴地正準(zhǔn)備開口，夜歌便打斷了他的話。
是的，他是不想死的，他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想要去尋找，他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美好，所以他貪戀了，他想活下去，他想找到更多的美好。
但是他真的可以活下去嗎？
“你在考慮什么？既然知道自己不想死，為什么還要來找我？”夜歌說道。
嚴凡覺得自己在夜歌面前根本無所遁形，他想的事情夜歌幾乎都能知道，但是他卻忽然覺得輕松了不少。
若是夜歌什么都不說，若是夜歌真的按照他的想法讓他去死，那么到那個時候他或許真的會喪失所有的希望。
“我真的能活下去嗎？”嚴凡問道，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期盼。
“我活下去是被允許的嗎？”嚴凡又問道。
夜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你在糾結(jié)些什么。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左右你是不是要活下去，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若是你想活下去，那邊活下去，告訴那些希望你死的人都死一邊去，然后瀟灑地去感受這個世界的溫暖?！?p> 夜歌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但，若是你真的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我也會在你死后好好地送你一程?！?p> 夜歌的話讓嚴凡瞬間有了勇氣，他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但這次卻不是絕望的眼淚，而是深處黑暗之人看到希望之后的眼淚。
“我真的可以嗎？”嚴凡問道。
“我不能替你決定，這是掌握在你自己身上的事?！币垢桦m是這么說，但是嚴凡卻能感覺到夜歌在對他說可以，他可以活下去。
嚴凡笑了，這次是真實的笑，不再帶有半點的勉強，這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我想活下去！”嚴凡說道，那表情是那么的明媚，就如同雨后晴天的彩虹般美麗。
“好?！币垢枰查_心地笑了。她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越來越喜歡這種幫助人的感覺。
“夜姐姐，那我還能換一個愿望嗎？”嚴凡說道，他看著夜歌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那么的真誠和純粹。
夜歌愣了一下，在看到他眼中已經(jīng)沒有彷徨之后，便笑著說：“可以哦，你想換什么？”
“我希望我的人生可以重新開始，為此我希望你能消除我那些痛苦的記憶，我不想帶著仇恨活下去。”嚴凡說道。
“好，如果這是你的愿望的話。那么這個愿望的代價就是你靈魂記憶里最美好的回憶，也就是說你將不會再擁有到現(xiàn)在為止全部的記憶，你愿意嗎？”夜歌說道。
“那不是連夜姐姐也會忘掉？”嚴凡有些緊張地問道。
“嚴凡，我本就不應(yīng)該成為你記憶中的一部分。以后你還會遇見很多的人，會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美好記憶，所以你應(yīng)該做出正確的選擇?！?p> 夜歌說的是對的，她本就不應(yīng)該成為人間任何一個人記憶當(dāng)中的一部分，但是她卻漸漸地開始在人間留下了太多的足跡，這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也猶未可知。
嚴凡在猶豫，夜歌是這十六年來他記憶當(dāng)中最美好的存在，如果不是夜歌他或許還處在那個只有白色和消毒水味的病房，忍受著這世界的惡意。
是夜歌拯救了他，但是現(xiàn)在他卻必須得忘了她嗎？
“嚴凡。”夜歌叫了一聲嚴凡的名字。
嚴凡抬頭看了眼夜歌，他突然震驚在了原地，夜歌的眼神是那樣的陌生，為什么？
“我、我愿意。夜姐姐，謝謝你！”
嚴凡說著，眼角又流下了眼淚，眼淚順著他的臉龐流下，那是最后的道別吧。
“好，那么開始吧?！?p> 嚴凡在靈魂買賣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儀式開始。
夜歌的墨發(fā)無風(fēng)自揚，漆黑的眼睛泛著淡淡的紅色光芒。
明明應(yīng)是可怕的，但是在嚴凡的眼中卻仍舊是那個拯救了他的美麗的少女。
再見了，我的光芒！
嚴凡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jīng)站在了繁華的A市國際機場，他的手上拿著機票和護照，身旁放著行李箱。
護照上是他的照片，但是名字卻是沈思遠，這是他嗎？他叫做沈思遠嗎？
飛機票上顯示的目的地是美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去美國，但是沈思遠還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微笑地踏上了前往新生活的旅途。
...
夜歌在魔鏡中看到了沈思遠的笑，她也安心了。
是的，這是夜歌給予他的饋贈，就當(dāng)是緣分一場吧，若不這樣做，她也放心不下。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閻君離說道。
“恩?！?p> “你還真是愛操心啊！”閻君離調(diào)笑道。
“怎么？你吃醋??？哈哈哈。”夜歌的心情開始變好了起來。
她知道閻君離是看到她有些感傷所以才這么說的。
真好！
“對了，為什么你現(xiàn)在可以聽到別人的呼喚了？”閻君離問道。
夜歌坐在閻君離的腿上，她喜歡這種被愛著的感覺。
“因為當(dāng)鋪的器靈醒過來了啊。之前她一直在沉睡，然后前段時間才終于恢復(fù)一點神力。只有她在的時候這間當(dāng)鋪才算是完整的，所以現(xiàn)在就不僅僅限制于說祈愿人自己找上門來，如果祈愿人是來不了，并且非常懇切的情況，那么我就會聽到他們的呼喚?！币垢杞忉尩?。
“對了，離，上次霓裳和李鈺回去之后有再跟你聯(lián)系嗎？”夜歌突然想到之前的事，閻君離是魔王的事情現(xiàn)在只有她，閻君離，艷霓裳和李鈺知道，但是要找到讓閻君離恢復(fù)魔力的辦法確實十分艱難，畢竟已經(jīng)過了一千年了，這期間可能會發(fā)生很多事。
再加上閻君離為什么會到這個年代才轉(zhuǎn)世投胎，這點也是非常的奇怪。
若是有人在從中作梗，那么他們要恢復(fù)閻君離魔力的事情就會難上加難。
“沒有。但是我之前又一次曾隱隱地覺得丹田內(nèi)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涌動，可當(dāng)我要去探尋的時候，它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遍惥x淡淡地說著，其實他并不著急。
不論他是什么身份，他只想待在夜歌的身邊罷了。
但若是真的有人在這之中作梗，那么很可能那個人或者那些人現(xiàn)在也正在看著他們，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不得不盡快地恢復(fù)魔力，否則他要怎么保護夜歌。
雖然夜歌擁有的神力異常強大，但他也不愿意做那個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
“是嗎！我看看?！币垢杪牭介惥x的話，眼睛突然一亮，她將手放到閻君離的脈搏處，一道亮光一閃便順著閻君離的血管流到了丹田之中。
夜歌的神力在閻君離的丹田之中繞了兩圈，突然一股強大的能量趁夜歌不注意，一下子就將夜歌的神力打飛了出來。
夜歌嚇了一跳，那力量的強大程度甚至超乎她的想象，閻君離體內(nèi)果然有被封印著的魔力，而且這魔力很可能跟他的靈魂有關(guān)，看來事情是越來越復(fù)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