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如同遭了一記悶雷,許青舟感覺自己的四肢被硬化了,難以動彈。
就在她滯留在原地的一瞬間,手臂突然被人一拉,猛的帶向一邊。
后背重重的撞上墻壁,她忍痛扶住一邊的柜子。與此同時,耳邊炸開一聲槍響,在空蕩蕩的屋里,這一聲聽得格外分明。
似乎連地板都微微震了震。
隨之而來的,是一把尖細(xì)的嗓音,加大分貝叫著,緊接著,許青舟便看見昏暗的房子里,一頂閃閃發(fā)光的紅帽子。
紅光霎時照亮了小半個屋子,不斷跳動的光影里,一張帶著淚痕的臉若隱若現(xiàn)。
是何依依。
這次比賽分兩隊,許青舟想了想,何依依既然會來偷襲,說明她和自己不是一隊的。而自己和方才身后那人是一隊。
不過這也不一定,冤家路窄嘛,她何依依真要是瘋起來,自己人都干。
帽子不再亮了,屋子里又恢復(fù)了一片漆黑。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許青舟面前。男生收起槍支,“在你走之前,先告訴我,外面現(xiàn)在還有多少人。”
清冷的語氣,聽上去沒什么情緒,卻像極了命令。
許青舟在他背后笑,那男生技術(shù)好,卻實(shí)在有些天真。哪有人被殺了還幫著殺人兇手做間諜的。她料定何依依沒那么傻。
然而沒多久,何依依帶著哭腔,說,“除去你們,還有八個?!?p> 面前的男生頷首,何依依舉著手電筒,趔趔趄趄的跑下樓。
許青舟看見那一束光源,心中憤慨萬千,早知道應(yīng)該問她借個手電的啊。這烏漆麻黑的,自己到時候說不定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嚇著你了?”
男生問她,看似關(guān)切的話語,聲線里卻不帶任何感情。
一片黑暗中,許青舟實(shí)在不知道該干些什么。于是她只能無奈的問了句,“你……有手電嗎?能不能麻煩你開一下?”
“不麻煩,”男生彎下身子,朝她走過來,“我沒有?!?p> 許青舟險些一口老血涌上胸腔。
“你不用急著出去,她剛剛說了,外邊還有八個人,而我們隊現(xiàn)在,就只有我們兩個?!彼患膊恍斓恼f完,收拾好地上的包袱后起身,“你要是想走,我沒意見?!?p> 許青舟苦笑,她到目前為止,還一個人都沒擊殺過。如果就這么躲著,那豈不是縮頭烏龜。
“這種游戲,過程不重要。你要想活命,最好呆在這里。”
男生將她心中所想闡述得一覽無遺。許青舟愣了愣,“之前那兩個女生,是你淘汰的?”
“對。”
許青舟想不明白,“你為什么偏要針對她們呢?”
“因為她們是敵人?!?p> 一句話,將她懟得啞口無言?!安皇牵业囊馑际?,你為什么不打男生……”
“砰!砰?。 痹S青舟還沒回過神,只見玻璃窗上飛快閃過幾個紅點(diǎn),男生將她推到一邊,又是一陣兵荒馬亂過后,外邊傳來腳步聲。
此時,許青舟貼在墻壁上,而男生離她僅半尺之遙,搶眼跨過她的肩頭。
她一愣,呼吸有些局促起來。
男生的面容逼在眼前,黑暗中,隱約可見他晶亮的眸子,閃著冰冷的光。
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對準(zhǔn)她。
不知道為什么,許青舟突然沒來由的想起黑洞洞的槍口這個比喻。
轉(zhuǎn)眼之間,吞噬萬物生靈。
那個男生,他也有這樣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閃著清冷的光。
那個男生,他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沈崇歸。
—
呼吸停滯的一霎那。
沈崇歸的呼吸聲,不緊不慢,在耳邊起起伏伏。卻是這樣的聲音,讓許青舟的心里地動山搖。
此刻,她周圍的景色,萬萬千千,都不及他一分一毫。
架在她肩膀上的槍支頓了頓,終于慢慢挪開。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聽上去不止一個人。
許青舟瞟了沈崇歸一眼,他搖了搖頭,示意她閉嘴。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樓梯口便響起槍聲,樓下傳來幾個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許青舟忍不住在樓梯口張望,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幾步跨上了樓梯。她還未回神,一把短槍已抵上帽子。
她回過頭,只見沈崇歸面無表情的臉。
劍眉俊逸,眼神冰冷,一筆一劃,鐫刻進(jìn)她的眼底。他看見她眼中黯然失色的神情,如同長街里熄了燈的萬家煙火。
他分明是她此生不改的例外。
卻在這一刻,那么多的期許,都化成了難以言喻。
他望著她,一字一句。
“投降吧?!?p> —
人生如戲,可我從來不是導(dǎo)演。
所有的喜怒哀樂,悲歡去留,都不由我做主。
—
當(dāng)天晚上,許青舟失眠了。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飛快的閃出那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眸光深沉,如大浪滔天。
暗室里的一幕幕不斷再現(xiàn)。
人與人之間,總是存在著微妙的關(guān)系。若即若離,忽遠(yuǎn)忽近。也許上一秒站在你身邊的人,下一秒就會拿槍指著你,還理直氣壯的讓你繳械投降。
許青舟搞不明白,腦子里全是憑什么為什么。
可事實(shí)是,面對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要求,她第一次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
一句“投降吧”,看似荒唐至極,卻那樣輕而易舉的動搖了她的決心。
她許青舟翻身,閉上眼睛。
身邊突然傳來沙沙的響聲,聲音很低,如同浸泡在最深處的海底。
幽藍(lán)的,一望無際的滄海。
不知道怎么會突然想到這些。
許青舟皺了皺眉,沒有睜眼。
據(jù)說黑暗里的聽覺,總是比平時要敏捷的多。不過許青舟沒那么高大上,她心里想的主要原因還是,反正也烏漆麻黑的,睜眼閉眼不都那么一回事兒。
在她提高警惕的瞬間,那個聲音突然不動了。
他們租的是老宅附近的客棧,平均分配一下,每間屋子正好三人。
許青舟右邊的女生正在打鼾,當(dāng)然,她很大度的并沒有把這件事歸結(jié)為自己睡不著的原因。
至于另一邊么,自然是顧清淺了。
沙沙的聲音再度傳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陣長久的寂靜過后,傳來門上鎖的聲音。
許青舟轉(zhuǎn)了個身,瞇縫著眼,細(xì)細(xì)打量著對面的床。
床上,被子鼓囊囊的堆在上邊。不仔細(xì)看的話,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那被子里除了一個枕頭,什么也沒有。
許青舟看了看窗外的灰蒙蒙的夜色。
月光找不到人影。
—
月明星稀。
客棧大廳的一盞壁燈微微亮著,與四下漆黑的一片格格不入。連柜臺小姐都不見了蹤影。
八成是回房睡覺去了。
黑暗中,一個身影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步履如風(fēng),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