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突然的親昵讓少女有些尷尬，不過對方顯然也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松開摟著少女肩膀的右手，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一步，稍稍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接下來一直無話，少女得以專心致志的觀察獅鷲空騎兵的空中訓練。
用于偵察的雌性獅鷲獸總喜歡炫技似的在空中急停、翻滾、大角度轉向，甚至是從高空向地面俯沖，側身從無人的狹窄巷弄掠過，翼尖幾乎觸及地面，再擦著樹梢和屋檐重新拉起，用陡直的曲線向上爬升，達到高度后再次向下俯沖，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雄性獅鷲獸的訓練內容則要復雜許多，除了與雌性獅鷲獸類似的機動練習，它們還要在訓練中培養(yǎng)與后座騎士的默契，使得對方能夠借助它們的慣性在空中投出力量與準確性俱佳的短矛。
最普遍的練習方式是令雄性獅鷲獸以編隊在訓練場上空飛過，依次由后座騎士向標定的圓形區(qū)域投出短矛，以命中數(shù)計分。
不過在訓練接近尾聲時，戰(zhàn)斗空騎兵們忽然改變了陣型，六十余只雄性獅鷲獸在距地面大約三百米的空中排列成了一個松散的圓環(huán)。
偵察空騎兵們也聞訊趕來，圍在稍遠的空域里彼此談笑，如同等待著戲劇開場的觀眾。
“老規(guī)矩，俯沖五十米投矛，一次機會，誰要是敢多俯沖一米就等著回去吃我的鞭子吧?！?p> 隊長的話在空騎兵中引起一陣善意的哄笑。
訓練場一角的木塔頂端，旗手打出了開始的信號。
毋需隊長多言，所有的空騎兵都開始俯沖，后座騎士也從背囊中取出了不同于訓練專用木矛的最后一只短矛。
而在地面上，一只活蹦亂跳的羚羊也被放到了場地之中。
它觀察了一番周圍的布局，隨即揚起四只纖長的蹄子向著訓練場的出口狂奔。
但羚羊沒能贏得看似近在咫尺的自由，六十余只短矛覆蓋了它閃轉騰挪的所有空間。恰好命中的兩只短矛將它死死的釘在了訓練場的地面上。
負責檢驗結果的軍官走過去拔出短矛，向書記官報出了兩個數(shù)字：“九號，二十七號，今晚加餐！”
其實在這項科目訓練之初，不是沒有人提出過非議。畢竟在這個距離上若想準確地用投矛擊中一個高速移動的目標，需要的不僅是經驗和技巧，更關鍵的可能是冥冥中的一點運氣。
相較于投射固定靶，俯沖狩獵稱不上足夠公平，因為總有人會更多的獲得幸運女神的青睞，而同樣優(yōu)秀的士兵，則會一次次的與目標失之交臂。
將軍對這種觀點嗤之以鼻，他認為運氣理所當然的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而在實戰(zhàn)中，敵人同樣不會站在原地不動給你做固定靶，要想在殘酷的戰(zhàn)爭中幸存甚至脫穎而出，一點點好運是必不可少的。
反對者被駁斥的啞口無言，自然，這個科目也就成為了空騎兵訓練中不定期舉行的保留項目。
看到俯沖狩獵已經分出了結果，獅鷲們便一只接一只的落回了訓練場。
對于它們而言，一天的工作已經結束，剩下的就是進食和休息的時間。
“呃，時候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此為止吧?！?p> 瑪格麗特指著那道黯淡了許多的扭曲光幕向她示意。
“哦，好?！?p> 少女輕聲答應，跟著瑪格麗特一起步入通道之內。
失重感再度襲來，但已有過一次經歷的她顯得駕輕就熟，并沒有在傳送過程中失去平衡。
兩人在幾秒之后便抵達了地宮深處的大廳中，被稱為西維爾的幽靈卻并未出現(xiàn)。瑪格麗特帶著歉意的請求少女獨自返回居住區(qū)，似乎是她還有什么事情要做。
幾分鐘之后，估摸著少女這個時候已經走遠了，瑪格麗特方才對著空曠的大廳開口道：“西維爾大人。出來吧?！?p> 半透明的面孔在油畫之間的墻壁中浮現(xiàn)了出來，他先是警惕地左右掃視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少女的身影后才放心大膽的從墻壁中滑到了大廳中央的空地上。
西維爾抬頭望向天花板，似乎是在彩色螢石的光芒中尋找著某種信息。
“還有多半個時辰通道才會消失，你們?yōu)槭裁磿貋淼倪@么早？和赤翎殿下聊的不太投機？”
瑪格麗特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和她聊的很愉快?！?p> “是嗎。我還以為赤翎殿下依舊像從前一樣冷淡呢，而且當初……“
”西維爾大人，您是見過赤翎殿下的吧，我是指在她失去記憶之前?！?p> 幽靈低頭思索了一番。
”唔，是的，在三百多年前，那時候我還沒有進行幽靈轉化?！?p> ”那時候的她，是什么樣子的？“
”赤翎殿下嗎？讓我來想想……首先在外貌上，她和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不同，赤翎殿下是個特殊的神族，歲月和腐蝕似乎對她完全不起作用。至于性格，那時候的赤翎殿下十分冷淡，經常連續(xù)一個星期都不說話，而我那時候的職位又比較低，所以很難對她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您覺得，她在對待人類的態(tài)度上，和其他神靈有什么不同么？”
西維爾皺緊了眉頭：“奇怪，瑪格麗特，你到底想要問什么？你是覺得她可能會對人類抱有善意嗎？我恐怕赤翎殿下并不會憐憫人類，因為她親手殺死的人類在神靈之中是最多的，如果硬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她會選擇一個不那么疼痛的方案，盡可能的減少死者臨終前的痛苦?！?p> 瑪格麗特點頭道：“我明白了，謝謝您，西維爾大人。”
原來這就是她所謂的“溫柔”嗎？
“我想我必須要告辭了，西維爾大人，弗爾塔不在了以后整片玫瑰花園都需要我來照料?！?p> 西維爾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顯得略微有些吃驚：“弗爾塔？就是那個圓臉的、害羞的小男孩？我還記得他原先經常綴在你屁股后面跑到我這里來玩耍，這幾年倒是再沒有見過他了。”
“早就不是小男孩了?！爆敻覃愄貒@了口氣，“弗爾塔前年就成年了，而且在不久之前晉升為了高階神官。不過……算了，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p> “他也成了一具載體？”
“沒錯?！?p> 西維爾的臉上顯得有些內疚：“我很抱歉，瑪格麗特，我不知道居然連弗爾塔也……我原本以為教會會使用更有經驗的老神官作為載體?！?p> “不，西維爾大人，您不必為此自責。這是弗爾塔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迫他，而且，如果沒有您發(fā)明的封印儀式，腐蝕者造成的破壞只會更大?！?p> 瑪格麗特揮了揮手，走出了大廳，不想讓西維爾看到她無法遏制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