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靜聽松風(fēng)寒
蘇善今天在坊市買了不少東西，他先是把扎成一捆一捆的小桃樹苗，從儲物袋里拿出來擺在平地上，很快就烏泱泱的擺了一大片。
司農(nóng)院的弟子果然是侍弄莊木的行家，每棵樹苗的根須都包著濕土，沒有裸露在外面。
買回這些樹苗，是因?yàn)樘K善打算在屋后種上三里桃林。
說不定幾百年后，也能結(jié)出齊峰主說的那種“獨(dú)果”桃子來，那天聽齊寬說起之后，就一直覺得怪饞的。
蘇善今天沒有買到窗戶紙，也許這種東西在世俗界才會有得賣。大師姐說，會幫他裁些琉璃片鑲在窗戶上，不過大師姐手頭沒有現(xiàn)成的，要過幾天。
于是蘇善就先買了幾塊蘆席，暫時掛在了窗戶上面擋風(fēng)。
他又劈了不少粗大的竹管，把溫泉水用竹管引到小屋旁邊，然后利落的在小屋邊上壘起了一個寬大的灶臺。
玉仙峰上只有玉石，怕玉石燒起來容易裂，連壘灶臺的泥和石頭，都是蘇善特地從別的山上搬來的。
在點(diǎn)燃了塞滿灶臺的干松枝和松果以后，就在灶上架起一口大鍋，燉上了半只四角羊。
帶皮的大塊羊肉在鍋里不斷的翻滾，羊湯漸漸就變成了雪白的顏色，蘇善又往里面添了一勺鹽和兩勺秋油后，就蓋上了鍋蓋。
做完了這一切后，蘇善搬來了一個白玉板凳，坐在玉屋前的一小片平地上，眼見著鴨蛋黃般的夕陽慢慢落山，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山脊慢慢的覆上了暗色。
今天沒有云彩，于是也就沒有了晚霞，夕陽只是把天邊都染成了絢麗的金色，視野極為開闊。
蘇善可以清晰的看見遠(yuǎn)處幾座雪峰的峰頂，也被映成了金燦燦的金頂，平添了幾分神圣的感覺。
隨著太陽逐漸落下，這些雪峰金燦燦的顏色也被剝奪，最后又重歸于平凡無奇的白色。
山風(fēng)陣陣，漫卷著斑斕的霜葉如同殘蝶一般飄舞零落。
黑壓壓的松林，被吹得發(fā)出“嘩……嘩……”的聲響，就像是從及遠(yuǎn)處傳來的海濤拍岸聲。
蒼松石上生。
松樹這種樹很奇怪，它們有時候并不需要多少沃土，即使落籽于山巖的石縫里，也能生發(fā)出一棵蒼勁虬結(jié)的樹來。
而且似乎，往往是那些扎根于石縫中的松樹，生的才更加秀挺堅勁。
盡管根須幾乎全都裸露在巖石之外，卻緊緊的擁抱著、絞纏著巖石，雖然能從巖石中吸收到的養(yǎng)分及其微不足道，可到最后，巨大的巖塊甚至能被松根絞碎！
蘇善轉(zhuǎn)身看了看自己的小玉屋，山風(fēng)仍是將掛在玉雕綺窗上的蘆席吹的亂卷，看上去怪可笑的。
屋前的灶里冒著炊煙，灶臺上的鍋里蒸騰著熱氣。
還是這種人間煙火般的氣息令蘇善覺得親切又熟悉，他突然覺得，一直隨波逐流的自己，也像一粒小小的松子那樣，終于可以在這玉仙峰上安身落定，慢慢發(fā)芽。
夜晚，蘇善關(guān)閉了護(hù)山陣，又把遮掩靈陣旗拿出來布好。
最后拿出汲月瓶，小心翼翼的打開塞子。
月華迅速的凝聚了起來，變成稠厚的白霧飄蕩在小屋周圍。
元玖在發(fā)出一聲清唳后，破空而飛，直上九霄！
元玖在高空中不斷的盤旋，飛翔的身姿極為翩然優(yōu)雅。
在謹(jǐn)慎的觀察了好一陣子后，才回來，對蘇善十分肯定的說道：“大可以放心使用汲月瓶，十里之內(nèi)的范圍，絕看不出任何異樣。
然后自己則放心的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那只滿身傷痕的禿毛黑鳳凰。
元玖伏在床上，輕輕擺動了幾下殘破的尾羽后就開始梳啄羽毛。
蘇善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看到元玖的真身，滿身觸目驚心的傷痕還是讓他止不住的一陣陣心酸和心疼。
蘇善輕輕撫著元玖的頸背，兩條眉毛都快擰在了一起。
他難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樣的劫難，才能把身為上古大妖的元玖給傷成這樣！
元玖自嘲道：“萬鬼窟里能食魂吸魄的玄鬼、連仙骨都能啃得精光的噬仙蟲，再加上能焚盡元魄的九幽冥火，能從這三種鬼東西手下逃脫，已經(jīng)算是我運(yùn)大命大！”
“九幽冥火？就是你融合到我狐火里的那種黑色的火？”
“對！我好不容易才把九幽冥火給降服，為此還損傷了心脈倒是你小子福大運(yùn)達(dá)，撿了個現(xiàn)成！”
元玖從口中吐出一團(tuán)火焰，懸浮在空中幻化成一朵美輪美奐的火蓮。
火蓮的最中間是青金色，發(fā)出耀目的光彩。
一些赤紅色的蓮瓣，圍繞著青金色的蓮心層層綻開。
在赤紅色的蓮瓣最外層，又有包裹著幾層黑金色火焰組成的蓮瓣。
元玖輕聲道：“你看，最外面那圈黑色的，就是九幽冥火，中間那幾層紅炎，就是我的本命之火，紅蓮業(yè)火。最中間的青金色火焰，則是三味真火。”
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能惑人心神。
蘇善盯著那朵美麗耀目的火蓮，臉上顯出了恍惚的神情。
他已被火蓮的美麗所蠱，不知不覺中伸出手去，竟想去碰觸一下蓮瓣！
“你不要命了！”元玖一聲大喝，趕緊翅膀一抹，火蓮就立刻被翅膀扇來的一陣風(fēng)給吹熄。
蘇善才猛然回過神來。
“好美，也好厲害!“蘇善感慨道。
“厲害什么？”元玖有些氣餒的說：“要不是還有這點(diǎn)放火的能耐，我現(xiàn)在恐怕連個筑基修士都?xì)⒉凰馈?p> 然后，元玖就不愿意再多提自己的往事，只是默默的梳理著羽毛。
蘇善又看到元玖的身上，原來裸露著的皮膚上已經(jīng)長出了很多絨毛。
那些燒焦的羽毛下面，也有一些黑鴉鴉的新羽頂出，雖然肋下還是隱隱見骨，不過身上那些傷痕，也有些收斂的跡象。在聚炎陣中吞噬了那么多火靈之氣后，倒底要比蘇善第一次看到元玖真身的時候，傷勢稍微好些。
“看來到底還是中品靈石效果好，你看你身上的新毛都長出來了，傷口也長合了些。以后不要總和我客氣，只要我有靈石，你就盡管用！”
蘇善這幾天在坊市把三千中品靈石全都兌成了火屬性靈石，拿來給元玖療傷。
好在連山坊市本來就是為了方便弟子而開，不以盈利為第一目的，所以不像在外面的坊市那樣，兌換其他屬性的靈石還需要抽成，只這一點(diǎn)就省了不少靈石。
元玖道：“你師父給你的靈石，是讓你給置辦法器、提升修為用的，本來三千中品靈石足夠你花用到結(jié)丹中期，現(xiàn)在你都給我了，自己又花什么？”
蘇善道：“我一個煉氣三層的小修，用什么中品靈石？再說我還有的是錢?！?p> 元玖哼道：“你翻來覆去的說自己有錢，不就是那些欠條么？”
蘇善“……”
元玖用靈巧的喙把身上那些完成了新陳代謝的焦羽一一啄掉，不一會就落滿了一床。
然后笑著對蘇善說：“這些羽毛雖然已經(jīng)焦了，好歹也是我這個萬古大妖身上的扁毛，你且收好，煉器也好，制成符筆也好，都能派上用場，就算是拿去換靈石，估計也能得不少錢?！?p> 蘇善拾起一枚已經(jīng)燒得焦糊卷曲的長長的背翎，對著燈下仔細(xì)觀察。
只見羽管質(zhì)地如玉，堅硬無比，沒有燒焦的羽片雖然是純黑色，在火光下卻折射出夢幻一般的虹彩。
他很快的就把床上的羽毛全都攏起來，妥帖的存入一個玉盒中，放到儲物戒中。
蘇善認(rèn)為以元玖的心高氣傲，居然要淪落到變賣身上羽毛的境地，這對元玖來說必定是一件萬分屈辱的事。
于是便抬頭看向元玖，鄭重的說道：“你的羽毛，我絕不會賣，我會努力修行，將來賺多多的火靈石給你！
你等著，不光是中品靈石，還有上品靈石我全都會給你賺回來！還有那無凰山上的天罡陣，我也要為你破開！”
元玖這次倒是沒有出言嘲諷蘇善的不自量力，過了良久才又緩緩說道：“好，我等著。”不知是不是蘇善聽錯了，元玖的聲音像是有些哽咽。
元玖接著又催促道：“你不是要努力修煉么？趁今夜的月色好，快些開始月練吧！”
蘇善的“月練”耽擱已久，之前積攢的帝流漿也早就喝光。聽得元玖這樣說，便穩(wěn)下了心神，坐在汲月瓶旁邊，專心引月華入體，修煉了起來。
小屋周圍的草木，也全都?xì)g欣的伸展著枝條和樹葉，汲取著那些異常濃郁的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