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穎水,曾見證過華夏文明翻開第一頁,從嵩山發(fā)源,迤邐東下。如果河水有靈,那么在流經(jīng)潁川的時候,大概不想再流了,因為在此地,河水被染的血紅。
潁川郡城東南,有兩支軍隊在此對戰(zhàn)。一支人數(shù)兩萬左右,士兵披甲蹬履,頭戴平巾幘,有的手持長矛,有的手持環(huán)首刀,幡旗無數(shù),中軍正中黑色大纛,上書大漢中郎將皇甫;另一支軍隊人數(shù)更多,衣衫破爛,少數(shù)人批了甲,武器也五花八門,持槍的有,持矛的有,持刀的有,持棍的有,持棒的也有,但人人頭抹黃巾,頗為齊整,中軍也有大纛,上書地公將軍張。
兩支軍隊沒邊沒沿兒,碰在一起,犬牙交錯,人嘶馬鳴,呼喝之聲不絕于耳,兵器與兵器的碰撞聲,兵器與鎧甲的碰撞聲,兵器與肉體的碰撞聲,組成了人世間最殘酷的交響樂。隨著交響樂的行進,不斷有人命被收割。
這片大戰(zhàn)場不遠處的小坡上,有兩人趴在坡上,卻是李天寶跟郝昭。
原來那日李天寶從郭威口中得知自己已被大赦,淚水還沒擦干就決定要為國效力,剿除黃巾??吹墓康煽诖?,萬沒想到自己的鄰居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是一個白求恩拿小刀——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不禁被李天寶的偉大的人格魅力所感染,要跟他一起投軍報國。幸好關(guān)鍵時刻認清了自己的實力,這樣一副皮包骨頭上了戰(zhàn)場,那是絕對的有死無生,所以決定還是按原計劃進徐州城,順便照顧李天寶托付的二丫。
郭威臨分別前,本想給李天寶一個錦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沒有錦囊,郭威的衣服做魚線的時候就拆了一些,再拆要光屁股了,二就算有錦囊,那個木頭片子你也塞不進去,三就算塞的進去,繁體字郭威也不會寫,沒文化啊。所以只好把原本要塞在錦囊里的內(nèi)容口述給李天寶聽了。
搞得郭威好生郁悶,這個逼裝的很有缺陷啊。
郭威一行去徐州不提,李天寶卻是得了郭威的指引,徑往潁川而來,路上遇到了回洛陽交差的郝昭。兩人遇到一處,險些又打了一架,幸好郝昭一直仰慕黨人行為,兼則確實理虧,便處處忍讓。兩人畢竟都是心胸寬廣的好男兒,不打不相識,處在一處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郝昭得知李天寶去投軍,一想自己反正道路不通,便一路同行。
行至潁川,正好遇到兩軍交兵,已然斗了半晌。
李天寶一拍大腿,語氣頗為懊惱;“來遲一步,沒趕上兩軍交戰(zhàn)?!?p> 郝昭道:“李大哥,別急,賊勢浩大,必不能一鼓而滅,李大哥有的是機會為國效力。”
李天寶疑道:“莫非郝兄弟已經(jīng)看出來賊軍必???”
郝昭笑道:“李大哥這是在考校兄弟了,那兄弟我就班門弄斧一次。李大哥請看,賊軍雖然人多,但隊形散漫,士氣低迷,士兵人人面黃肌瘦,武器也是五花八門;我軍雖少,確是衣甲鮮明,隊列整齊,調(diào)配有度,士氣高昂。夫戰(zhàn)者,氣也。誰勝誰負一目了然?!?p> 李天寶道:“不想郝兄弟有如此見地,佩服佩服?!?p> 郝昭道:“李大哥謬贊了??炜?!我軍竟還有伏兵?!?p> 李天寶趕忙望向戰(zhàn)場,果然又一隊士兵,5千人左右,斜刺里沖向黃巾軍。
黃巾軍雖然以多打少,但是一點上風沒占,還有漸漸被敵軍包圍的勢頭,這時又一路敵軍突然從腰部插入,頓時有些慌亂了,不知誰喊了一句,“看,大纛在后撤!”眾人回頭一看,大纛果然在撤,速度還挺快,士氣頓時崩潰,大家都撒了丫子趕緊跑。
這邊黃巾軍兵敗如山倒,大軍潮水一般退去,留下一地尸體。官軍士氣更盛,加之陣中擂鼓之聲雨點一般襲來,士兵們發(fā)一聲喊,迅速追擊,殺到傍晚,被人公將軍領(lǐng)軍截住追兵,才鳴金收兵。
黃巾軍死傷無數(shù),地公將軍張梁領(lǐng)敗兵跟人公將軍張寶合兵一處,退至長社。
官軍大寨。兩位將軍升帳落座,正是皇甫嵩、朱儁。
朱儁道:“皇甫將軍用兵如神,朱某佩服?!?p> 皇甫嵩一拱手:“全賴陛下威德,士兵用命,上下齊心,才有此大勝,嵩不敢貪天之功?!?p> 朱儁對這一套套路也是門清,聞言也不多做吹捧,道:“賊兵已退至長社,皇甫將軍有滅敵良策嗎?”
“這……”皇甫嵩說著拿手縷起了胡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朱儁看這情形,心想這皇甫老兒果真有些本事,又有滅敵良策,把我比下去了。一邊想著,一邊端起碗喝了口水。
皇甫嵩終于縷完了胡子,長嘆一口氣,道:“沒有。”
朱儁一口水噴出來,幸好帳子夠大,不然得噴皇甫嵩一臉。
皇甫嵩見狀,探起身道:“朱將軍,你生病了嗎?”
朱儁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沒有?!?p> 皇甫嵩道:“朱將軍要保重身體啊,明日一同去探查敵營,再做安排?!?p> 正言間,突然親兵入賬,“報,門外有兩人求見將軍。”
朱儁正在氣頭上,“沒看見我在跟皇甫將軍在干什么嗎?轟出去!”
親兵道:“那人說他爸是李膺?!?p> 誰是李膺,沒人叫李膺,他爸是李剛也不行。等等,李膺?
皇甫嵩本來沒在意,驀的想起了已故十余年的前河南尹李膺,還是自己上書陛下解除黨禁的,忙道:“快傳!”
不一會兒,兩人入帳,行禮已畢。
皇甫嵩打量著二人,見二人龍精虎猛,站在那里一個像松,一個向柏,心里先贊了一聲,道:“不愧是天下楷模李元禮的兒子,賢侄受苦了!”
李天寶早已哭過,眼前被皇甫嵩慈父般的眼神望著,難免又眼圈一紅。李天寶早已不是愣頭小子,而是被愣頭小子喊叔的人了,其實皇甫嵩也就比李天寶大十來歲,但是久居高位,氣度威勢不凡,叫一句賢侄竟沒有任何人覺得違和。
李天寶也就坡下驢,拱手道:“勞伯父動問,侄子一向很好。不是伯父仗義執(zhí)言,侄子現(xiàn)在還是暗無天日,伯父大恩,永世不忘!”說完看一眼郝昭。
郝昭尷尬一笑。
李天寶又道:“伯父,朱將軍,我有一計,可盡滅賊軍!”
“哦?”皇甫嵩朱儁對視一眼,齊聲道,“快快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