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眸中映襯出煞白的臉色,不知何時換上的一身白衣,使得那血紅色的眼睛更加突兀。
在尉遲逸的印象中,除了剛知道這個消息時大喊過,其他僅是默不作聲,聽她聲音沙啞,“若非,你身體可有不適?”
和煦的春風(fēng)拂過未帶任何珠釵的發(fā)絲,她呆呆地站在門內(nèi),一手已經(jīng)放在了門上,隨時準備關(guān)門,聽他問話,她還是開口回道:“沒有。”
身體往后微微傾斜,尉遲逸見狀想上前扶住,卻被林若非的門擋下,“你站?。 ?p> 再也忍不住地淚水自然地從眼眶噴涌而出,“我求你,別進來···”
白赩便與尉遲逸一同看著那道門緩緩關(guān)上,就如同她心中關(guān)上了一扇永遠不會再打開的門。
昨日那封信本是送到了李音希的手里,她只讓蓉嬤嬤收著,說是等找個機會讓將林若非支去洛陽,與家人見上一面,期間亦是什么都不提,她也與林博識商議好,若能瞞著,便瞞著,萬不得已再告訴她實情。
如今東窗事發(fā),在林若非回府找李音希時,雖未答復(fù),但卻是讓蓉嬤嬤將那封信交給了她。
看著桌上沾有淚滴的布帛信件,她心中竟然有些不敢前去赴約。
如今,她這副摸樣,定會聞?wù)邆模娬呗錅I吧。
也是,阿爺如今年歲已大,再也經(jīng)受不住打擊,我又怎能讓他見到我這副模樣呢。
說著,她點燃燭火,來到銅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開始認真打扮,可那點潤臉色的紅粉剛一打,淚水便沖濕了,如此周而復(fù)始,終是將臉色恢復(fù)了七八分。
下面便是盤發(fā),仍然只是一頭漆黑的素發(fā),由于青絲已至腰間以下,自己梳起來有些費力,尉遲逸透過窗紙上的剪影,亦是在外面看了她一個時辰。
見她終是起身,卻不知她是去換衣,從櫥柜里一個一個的挑選衣衫,最后選了一個絳紫色的長衫。
?。秩糗幾鳛榱秩舴堑拇蠼悖呀?jīng)去世將近半年,況且這件事是皇帝不許他人在議論,為顧全尉遲家與林家,林若非是萬不可以穿著白色衣衫到處亂逛。(她現(xiàn)在身上那身白衫,是在回府關(guān)上門之后,自己換上的,沒有被任何外人看見。))
房門被打開一個小缺口,林若非本想出來透透氣,卻見尉遲逸還站在那處。
看她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尉遲逸開口問道:“可是想吃些夜宵?”
林若非的眼睛落到一旁趴在地上睡覺的白赩身上,他自然順著她的眼睛看去,只聽她說道:“太晚了,你去睡吧?!?p> “如今臨近天明,只差不到半個時辰,我陪你坐一會兒吧?!?p> 原本想要拒絕的雙唇微動,但見到尉遲逸已經(jīng)坐在一旁的涼亭內(nèi),她便漫步走過去。
風(fēng)吹草動便將已經(jīng)睡了良久的白赩驚醒,它便搖搖尾巴跟在林若非腳邊,與她坐在一處。
“我去煮壺茶。”
尉遲逸臨走前看了白赩一眼,它便強行趴在林若非的腿上,來回蹭她,使她不能離開這處。
一柱香的時間,尉遲逸平穩(wěn)的端茶疾行過來,眼前的杯子已經(jīng)被林若非換成了屋內(nèi)那套茶具。
他將茶倒好,推至林若非眼下,說道:“這水溫剛好能入口,你先嘗嘗?!?p> 她便照他的吩咐去做,小飲一口,可以感受到滾水從喉嚨處順著食道送進胃里,而后傳來一陣暖意,這感覺,對于現(xiàn)在的林若非來說很通透,很舒服。
尉遲逸見她飲下后閉著眼睛,便問道:“是燙了?”
“不是。這茶,剛好?!?p> 白赩聽她說話時,便豎起耳朵,之后,便安心的趴在一旁,又開始小憩。
看他瞅自己的眼神,林若非微微開口,但講話時,始終沒有抬頭正視他,“父親罵你了?”
“只是稍作提醒?!?p> 岔開話題,“你覺得這茶口感如何?”
“很好。”
尉遲逸接著說道:“這茶葉長于武都府宅后面那條小溪,說來,還未帶你去那條溪水旁看一看?!?p> “我不想回武都了···”
他愣住了片刻,隨后說道:“無妨,那便不回了。”
突然,林若非一句,“謝謝你,尉遲逸。”
“若非,你?”
林若非的突然起身,再一次驚醒了白赩,立馬變得警覺,但察看四周無人,便又放松下來。
“天快亮了,先回屋吧,讓仆人見到,總歸要說閑話。”
雞鳴、狗吠、馬蹄聲陣陣,在搖晃的馬車中,林若非仍是端坐,面不改色,眼睛盯著一處,片刻不得松懈。
蓉嬤嬤坐在馬車另一側(cè),見她這般,有些心疼道:“二娘,你小睡一會兒吧?!?p> 此行,白赩與阿萱、沈慕楓皆留在家中,路上僅有車夫與他們?nèi)?,馬車是四匹馬駒,尉遲逸與車夫皆在外面駕馬,之內(nèi),僅有她們二人。
原本讓蓉嬤嬤陪她在里面,是想讓她勸她睡一會,但仍是無果。
途徑落腳點時,買了些熟食,尉遲逸與蓉嬤嬤換了地方。
林若非一見尉遲逸掀起門簾,便準備起身讓座,卻被他制止,坐在偏座,將饅頭遞過去,說道:“吃一些吧?!?p> 她呆呆地看著他手里地奶黃大饅頭,良久,才從他手里拿過,開始機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看她吃得急,尉遲逸便將水壺遞過去,提醒道:“再過半日便到洛陽了?!?p> 林若非飲了兩口后,將東西都放在一旁,簡單回了聲,“恩?!?p> 這些時日,尉遲逸陪著她都未有過長時間的休息,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有時候躺在客棧的床上,她假裝會閉上眼,之后,尉遲逸便側(cè)躺抱住她,與她說很多話,她都未曾回答,直到夜半深刻,聽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才確定他是睡著了,林若非才會睜開眼睛,只盯著床頂,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片刻之后,尉遲逸便會突然驚醒,她便立即閉上眼睛,他察看一番,便又抱緊了些,隨后又陷入夢鄉(xiāng)。
夜復(fù)一夜,不到半時辰便會醒一次,看看身側(cè)人有沒有睡著,而到了清晨,又回刻意早起,為她煮一壺新茶。
小蓉憑著之前與李楊帆一同到這處的記憶,輕車熟路的讓馬夫駕車來到了目的地。
馬車停穩(wěn),小蓉便下去叩門,聽到叩門聲,林若非掙扎的從馬車中下來,站在門前,等候著最終評審。
然而,老天憐憫眾生,開門人,并非是林博識,而是林澤。
幻慶朔君
原詩句中,冰壺所指詩人厲志廉潔,歷任恪勤,奉公盡誠,克己無倦,清白的操守、純潔的內(nèi)心。 這句我借用來,用來所指如今失去親人之后家屬心如寒冰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