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色暗了暗,苦笑一聲:“我當(dāng)然知道?!?p> 莫凈熙不再搭話。羅登對丹尼爾,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師生情。大家心知肚明,只不過礙于身份,一直不好說什么。
沉默了一會兒,羅登先開了口。
“收到通知了?”
莫凈熙應(yīng)了聲。
羅登仰頭靠上沙發(fā),長長嘆了口氣,“昨天還天真以為只是要破壞會談,原來是打算要了莫頓的命。”她喃喃著,人突然一頓,便看向莫凈熙,問:“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才會把白玥藏起來?”
莫凈熙瞥了她一眼,又應(yīng)了聲。
“喔!為什么明明毫不知情的我,在聽到你這么說之后,竟然一點都不驚訝呢!”
她咂咂嘴,一副艷羨的表情:“白玥那丫頭難道上輩子真的拯救了銀河系,老天竟送給她個這么好的老公,啊……這么溫柔體貼的樣子,連我都要心動了!”
莫凈熙極淡地瞥了她一眼,“在樹上掛了一夜怎么都不好受。所以,不要打白玥老公的主意,畢竟不是棒棒糖那種吃沒了還能再買的東西。”
羅登嘴角抽了一抽,徑直躺在了沙發(fā)上。還沒到供暖的日子,雖然屋子開著空調(diào),但呆久了不免渾身發(fā)冷。躺下沒五分鐘,羅登便打了個激靈,看著一旁的莫凈熙,柔聲細(xì)語道:“念在小玥的情分上,幫我取條毯子好不好?”
莫凈熙翻書的手在半空頓了頓,然后翻了過去。
羅登深吸口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莫凈熙你好樣的!
遂即翻個身,將臉埋在沙發(fā)里,老子不蓋被照樣睡得著!
半小時后,被一個噴嚏打醒了。
她暈暈乎乎坐了起來,正要發(fā)作,卻見地上安安靜靜躺著一條毯子??磥碓谒?,莫凈熙那小子還沒算泯滅人性,知道幫她蓋上一蓋。不過她睡覺一直不老實,倒可惜了他這次好心。
“莫凈熙,看在小玥的情分上,過來聽我說說話唄?”
莫凈熙此時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聽到羅登的招呼,他轉(zhuǎn)過身來,手里夾著根煙。
羅登微微一詫,“自從和白玥在一起后,就沒看過你再抽煙了?!?p> 莫凈熙倒不以為然,淡淡道:“她身體不好?!?p> 羅登又笑了笑,可笑里卻滿是無奈與酸澀。
“這次任務(wù)之后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見到他了。有些事一直在心里憋著,也怪難受的,本來我這次從南非回來,就打算將心里話和白玥說說,可好巧不巧的,她又被你藏了起來。你也別嫌我啰嗦,就當(dāng)是拯救困難戶,過來聽聽吧?!彼曇粲行﹩。颤c了根煙,頗有些傷感道:“如果我死了,至少還有人知道這些事,你就找個合適的時候,把這些也和他說說,也啰嗦啰嗦他。”
莫凈熙直接拒絕:“我向來沒有替別人傳話的習(xí)慣?!?p> 羅登扯了扯嘴角,似是沒聽到他的話,緩緩道:“沒加入組織之前,我是個人人嫌棄的小乞丐,饑一頓飽一頓,那些同樣乞討的人,甚至連個休息的角落都不給我。我佝僂著腰,棄了尊嚴(yán),飽受著猜忌、嫌棄……各種各樣的眼光,有時候幾天吃不上飯,好不容易要了一點錢,晚飯還沒買,就迎來那些人的瘋狂毆打,錢沒了,我肋骨硬生生斷了兩根?!?p> 莫凈熙意味深長朝她望了望,羅登的這些事,他倒是真的沒聽說過。
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時間一長,便也忘了去想,但記憶卻是不會被抹去的。有的人說,再痛苦的事情也熬不過時間,那不過是人心的自欺欺人,他們讓自己以為自己忘了,久而久之,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羅登雖然從不提及,但她一直都是憶苦思甜的人。這些事,大大小小都記得很清楚,偶爾翻出來想想,就會覺得有什么比訓(xùn)練更輕松的。既能讓她累得什么都懶得想,又讓她變得人人避而不及。
雖然說得風(fēng)輕云淡,但心里還是會泛起酸澀。
緩了緩,羅登又繼續(xù)道:“那天雨下的很大,我因為斷了肋骨,只能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大雨將我渾身上下澆了個透,到了凌晨,人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我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到了頭,估計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當(dāng)時心情挺惆悵的,一共活了六七年,竟然從懂事之后就是在乞討??珊髞硐胂?,又覺得這樣死了倒是更好,反正也不會有人因為我的死感到愧疚,不會因為我的死而傷心欲絕,我無親無故,無牽無掛的,死倒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莫凈熙眼皮微微垂了垂,心里竟因她這一段事,想到了在組織時初見小玥的模樣。
羅登見他失了神,也沒在意,倒是又點了根煙,道:“恍恍惚惚有個人走到了我身邊,幫我劃開了黏在臉上的頭發(fā),撫著我臉上的傷口。他將我抱在懷里,然后用極低的聲音壓在我耳邊,說,可憐的小姑娘,怎么能輕易放棄生命,你跟著我好不好,我會讓你變強,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都將受到懲罰。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無窮魔力,吸引著我,我聽出來他對我的關(guān)心,我無法描述當(dāng)時的心情,那種奇異的感覺,那種以為被世界拋棄,卻突然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的感覺。我終于也有人在乎了,也終于有人因為我的痛苦而痛苦,因為我的受傷而心疼了。莫凈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體會我說的那種感覺,那種給了我莫大的信念,讓我一定要活下去的感覺!”
“丹尼爾的中規(guī)中矩和多愁善感,不只是對你一個人?!蹦獌粑醢櫫税櫭肌K趺炊紱]想到,羅登對丹尼爾的執(zhí)念,竟然從初見第一面就已經(jīng)開始。她把一切想的太好,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以為丹尼爾和她會有可能。
她這樣執(zhí)著,早晚會傷了自己。
羅登苦笑,“我當(dāng)然知道?;氐浇M織后,我發(fā)現(xiàn)他對所有人都是那樣一副姿態(tài),尤其是對白玥。我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不應(yīng)該屬于他職業(yè)的關(guān)心,他對白玥比任何人都要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