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奉朝廷詔令,狄青一路急行軍,尚未到戰(zhàn)區(qū),已經(jīng)接連兩次敗戰(zhàn)了。
想起對陛下所言:攜儂賊首級獻于陛下的話,狄青一陣陣的臉發(fā)燙。
太子殿下還跟隨著呢。
再沒有聊天的興致了,甚至運兵船上的軍卒都繃緊了……這斗志,恐怕遭遇儂兵也是個不戰(zhàn)自潰。
現(xiàn)在這士氣真的不適合作戰(zhàn)。
趙曦只希望狄青能對得起他名將的稱呼,別因為想找回點西軍的顏面而盲目出戰(zhàn)。
狄青確實是名將,一到桂州,真沒說出兵討伐什么的,而是嚴(yán)肅軍紀(jì)……嘞個去,這老狄確實是個猛人,直接把陳曙,連帶著一群違抗軍令,擅自出兵的都逮起來了。
逮起來這幫人,狄青不是要好說好商量,而是要直接干掉。
趙曦沒參言,不能摻和,一旦摻和直接會影響到隨后狄青的所有軍令執(zhí)行。
要說這幫人該不該殺,從違抗軍令而言,確實該殺。
狄青初來乍到,雖帶著兩萬西軍,可到廣南后,一切軍伍的后勤保障皆得依靠廣南的官員。
陳曙公然違抗軍令而不做處置,勢必會導(dǎo)致在隨后平叛作戰(zhàn)中多受攔絆。
可就這么一次性殺掉三十多人……趙曦更傾向于留著一部分做個敢死隊什么的。
狄青自主帥,趙曦就是有想法,那也得保留。這時候,必須維護主帥的威信。
余靖時不時的瞟趙曦……老小子這是想讓趙曦攔一攔。
“曙之失律,亦靖節(jié)制之罪。宣徽使可否一并治罪?”
余靖這話誅心了,也是看太子殿下置身事外而著急了。
他是文臣,還是經(jīng)略安撫使,俗稱經(jīng)略相公的。別說是狄青,就是趙曦也不能任意治罪。
“經(jīng)略使乃文臣,軍旅之令非經(jīng)略之責(zé)。”
狄青也不傻,干脆利索,涇渭分明,直接把余靖撇開的一清二楚。
話說,若沒余靖和孫沔同意,這陳曙能出兵?敢出兵?
應(yīng)該說整個廣南西路都希望陳曙能建功,不說全殲,那怕是稍微阻礙一下儂賊的勢頭也好。
到那時,西軍前鋒楊文廣與廣南軍的對比,足可以令廣南軍大大的露臉一次。
可惜,陳曙一樣是敗局,比楊文廣更慘,幾乎把近段廣南募兵全給送去了。
關(guān)鍵是令整個平叛的士氣徹底打到了地下。
不管出于正軍紀(jì)也好,還是說論戰(zhàn)敗之罪……這個不行,若跟這個掛鉤,連楊文廣也得拖出去了。
不管怎么說吧,狄青就這樣狠辣,搞的平叛的主力一到廣南便血淋淋的。
……
“余學(xué)士,一別經(jīng)年,曦甚是想念……”
總不能平叛的兩位主事者都黑一張臉吧?狄青這邊殺人,趙曦只好堆笑臉了。
其實他也想殺人,還是殺文臣。
相比較陳曙等人違抗軍令出征,那些棄城而逃的文臣更應(yīng)該死去。
可是不行啊!這老狄下手快,他倆人不能一到廣南,就把整個廣南的文武全給惹了。
沒辦法,趙曦不得不堆著笑臉陪廣南的文臣去。
希望狄青能理解……很能理解,在趙曦與余靖施禮寒暄時,狄青送來的是感激的眼神。
“十余年了,殿下成年,靖也是老朽了?!?p> 余靖心情不爽,可還是得跟太子殿下招呼。言語中略有埋怨之意。
“學(xué)士壯年,如何為老朽?曦初臨廣南,可否移步相請?”
這場合,待會兒還是血淋胡擦的,趙曦看不看無所謂,余靖肯定是不想看的,鬧心。
果然,余靖一伸手,連狄青那邊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領(lǐng)太子殿下移步了。
“嘩啦啦……”
整屋子的文官一個沒留,都隨余靖和太子殿下走了。
王中正和李憲跟著去,誰也說不出啥來,可這曹霖封四人就挺尷尬了。
自己的主官跟文臣去熱絡(luò)去了,自己得留在軍營里呀。
可西軍的主帥剛剛斬殺廣南的鈐轄,自己的主官就去親近……這感覺讓他們很別扭。
別扭的不止是他們,就連呂公著、韓縝幾個也別扭。
他們是跟著太子殿下一起去陪文臣了……跟后方一個德行,吃喝玩樂。
本以為太子殿下會拒絕,并痛斥在戰(zhàn)時還吃喝的蛀蟲,可是殿下沒有,很欣然的接受了。
最讓呂公著等人難受的是,太子殿下還盡拉扯著那些棄城而逃的官員,那叫一個親熱。
從張仲回開始,接著是李琚、張序,再然后李植、丁寶臣,就連新近棄城逃到桂州的柳應(yīng)辰和宋克隆都沒丟下。就跟儂賊一路破城的順序差不多。
這還是在船上揚言要殺人的太子殿下嗎?這樣子看上去,太子殿下特理解他們棄城而逃的行為。
唉……莫非太子殿下以為使功不如使過?有意將這類人納入自己登大寶之后重用的臣子?
此次廣南之亂,棄城而逃者朝廷肯定會有些說法,貶官是肯定的。也就是說,這幫人在相當(dāng)一段時間內(nèi)是不可能回朝了,甚至說很可能貶于下縣,磨堪增加。
待到官家百年,太子即位,有了這番磨難,幡然醒悟也未必不可能。
太子殿下若存在這番心思,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呂公著等人竊竊私語,盡量去理解太子殿下此時的行為……不然,殿下的這般作為真的說不過去。
想想未來有可能與此類雜碎同殿為臣,呂公著幾個也是很無奈的。不恥為伍呀,偏偏殿下有此意……
王中正,包括李憲可不這么想,因為太子殿下此時的笑容,跟祭祖時配合張微時沒兩樣。
他倆是想著這幾個人啥時候該倒霉了。
“元珍,此次行為冒失了,朝廷責(zé)難難免。吾以為,爾等且不可待朝廷論斷之時,應(yīng)主動為之。”
被太子殿下這般善待,就這幫棄城而逃者真的是受寵若驚了。
也如呂公著所想,他們覺得太子殿下就是使功不如使過的想法。心里那個感動,那個期盼,那個無法形容就甭提了。
沒想到棄城而逃,反倒棄出個遠大前程來。
“殿下以為如何?”
這時候,殿下都伸手了,他們要再矜持,估計啥都涼了。
就是廣南的士林都拋棄他們了,這時候有這棵救命的稻草……不能說是稻草,絕對是未來翻身的依仗。
那得趕緊表決心!
“吾以為,爾等應(yīng)慚悔,向朝廷陳述此時之悔意。不推脫,不找借口,表現(xiàn)一份擔(dān)當(dāng),將責(zé)任承擔(dān)起來?!?p> “如此一來,朝廷念爾等態(tài)度,功過如何驅(qū)使,自有明斷?!?p>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