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鵬一邊抽著雪茄,一邊看徐本高仿佛吃了屎一樣的臉色,順便喝著大紅袍,那滋味,真的是美極了。
要知道鄭芝鵬可是冒充徐家打得這一仗,那幫嘍啰逃回去之后劉香必然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雖是虛張聲勢,卻也足以拖延很長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也足以讓地方各府做好準備,甚至于足夠鄭芝龍北上干他了。
而等這一段時間過去之后,劉香會怎么對付徐家?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除非他們徐家上上下下一千多口子舉家搬遷,否則總能讓劉香找到機會掏上的。
當然,這事兒至少目前來說對徐本高還不是一個死結(jié),誤會這東西總是說的開的,可若是張秉貞把這事兒當戰(zhàn)功給他報上去了,崇禎一高興再給個獎勵樹個模范啥的,這誤會還解釋個屁?。?p> 劉香到時候就是明知他是自己人也得砍了他,因為有些時候,面子比事實重要得多。
不過到底是能混一身緋袍的大佬,很快他就鎮(zhèn)定了下來,一邊喝茶,一邊陰著臉道:“鄭公子好高明的手段,看來今天的這個災(zāi),確實不是破一點財就能免得了的了?!?p> 鄭芝鵬笑道“看來徐大人還有別的辦法?”
“自然是有的?!闭f罷,徐本高轉(zhuǎn)身對丫鬟吩咐了幾句,丫鬟施禮退去,不大會,剛才在門口迎接鄭芝鵬的那個嫡系徐家弟子就過來了。
“兄長您找我?”
徐本高壓根沒搭理他,自顧自的對鄭芝鵬道:“此乃舍弟徐本禮,鄭將軍以為如何?”
鄭芝鵬不解其意,卻也順著他的話頭道:“倒是一表人才,徐大人這是何意啊?”
“剛查明我這個弟弟背著我和家里人通倭,這次劉香入寇可以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覺,便是此人通風(fēng)之故?!?p> 那徐姓龍?zhí)锥忌盗?,自己怎么就通倭了呢?剛要張口分辨,卻猛的從他身后竄出來兩個壯婦,一把將他制住,又往嘴里塞了一個大大的棉球,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給綁了。
“鄭將軍,此人雖是我家兄弟,但國法不容私情,我身為左都督,更要以身作則,大公無私才是,松江與浙-江緊鄰,鄭將軍既然深受張部堂的信重,日后這松江抗倭之事,自然也要鄭將軍多多費心才是,我這個兄弟,就交給鄭將軍處置吧?!?p> “可有證據(jù)?”
“自然是有的,這是他們二人互通的書信,包括松江府沿岸鄉(xiāng)勇以及兵戶情況,都是此人偷看了我的公文,鄭將軍還是讓張部堂寫封奏折,參我個治家不嚴之罪吧?!?p> 龍?zhí)锥伎煲偭?,任誰好端端的被家人這么賣,怕是三觀都要崩塌,只是他被堵著嘴,怎么叫都只是嗚嗚嗚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悲憤?
鄭芝鵬鼓掌笑道:“好一招棄卒保車,佩服佩服?!?p> 徐本高明顯心情也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沉著臉并沒有說話。
“卻不知令弟身為徐家這等官宦人家的嫡系子弟,為何要通倭呢?”
“哼,無外乎財帛動人心罷了?!?p> “原來如此,原來令弟通倭是為了錢財,右衛(wèi)門,你領(lǐng)著人上上下下搜一番,看看徐家到底有多少通倭而來的財貨?!?p> “是?!?p> 徐本高聞言怒而拍桌起身道:“鄭芝鵬!你敢搜我家?”
鄭芝鵬則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喊道:“有何不敢!令弟既然為財通倭,總得找到通倭之財貨才是,莫非通倭之人不是令弟,而是另有其人不成?”
“你……”
“徐大人,您是回鄉(xiāng)守孝的當朝二品大員,令弟到底通倭沒通倭,末將全都憑您一眼而決,敢問他到底是通了,還是沒通!”
饒是徐本高城府深不可測,此時也被鄭芝鵬激了個臉通紅,卻也只得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通了”。
“右衛(wèi)門,搜!”
不過片刻,徐府內(nèi)便是一陣雞飛狗跳,本來好好的一個書香門第,被禍害的一團糟。
而鄭芝鵬則一邊抽煙,一邊欣賞徐本高越來越差的臉色,越想心里越爽,越想心里越爽,到最后居然特別沒品的咧著嘴樂出聲來了。
好半天,錦衣右衛(wèi)門才進來匯報道:“四爺,搜完了,所有的海外番邦之物,都已經(jīng)搜出來放在院子里了,其中光鷹洋大概有三十萬兩?!?p> 徐本高終于炸了:“姓鄭的,鷹洋也算是番邦蠻夷之物么?你怎么不把我家壓庫的官銀也給拉走?”
“徐大人這么說就沒意思了,鷹洋怎么就不是番邦蠻夷之物了?我就聽我大哥說么,最近劉香在月港一帶發(fā)了一筆大財,他還納悶這錢哪去了,原來是被令弟給收了啊,怎么,徐大人有意見?莫非我冤枉了令弟,他并沒有通倭?”
徐本高恨恨不語,腦袋上青筋一股一股的,就跟要中風(fēng)似的。
所謂鷹洋,其實就是銀幣,說起來也是挺可悲的一件歷史,因為這東西是西班牙印的,跟大明官方并無任何關(guān)系。
鷹洋因影壁上印著一只老鷹而得名,一枚重約七錢,但在市面上向來是當做一兩銀子在用的,因為這種來自秘魯?shù)你y幣純度好,不差稱,印花精美攜帶方便,反倒是朝廷正兒八經(jīng)印制的銅錢,一貫卻頂多就能當三百文用,甚至于壓根就沒人用,就連所謂的官印,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打了章的大銀塊而已,壓根就算不上正式的貨幣,關(guān)鍵是華夏這地方還不產(chǎn)白銀,那些銀塊大多也都是把鷹洋給融了而造的。
一個國家的鑄幣權(quán),是被另一個遙遠的國家所掌控的,關(guān)鍵這倆國家一沒打仗,二沒正式的貿(mào)易關(guān)系,連特么西班牙人自己都不理解這是咋回事兒。
經(jīng)濟政策和貨幣政策爛成這樣,這特么大明不亡誰亡,尤其是崇禎上臺鄭芝龍被招安以后,歐洲對大明的白銀出口一下子就擴大了十余倍,你讓朝廷上哪去堵這個通貨膨脹的窟窿去?
唉?這么說,好像大明滅亡自己家還要背一個不小的鍋呢。
好吧,那是題外話,總之,這年頭哪怕是官宦人家,存的大銀塊也是不多的,大多還是以存儲西班牙鷹洋為主,徐家自然也不例外,鄭芝鵬這一手,離抄家其實已經(jīng)不怎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