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祭壇惡魔的復(fù)蘇4
艾文萊利，大公府——
舊精靈王國的領(lǐng)域，大公是世襲的，即便大公沒有興趣對任何一位王儲候選者明確表示今后愿意效犬馬之勞，未來的國王也不能隨便廢黜，這是祖制，除非當(dāng)任大公宣布謀反之類。嗯，至今還沒有這樣的范例存在過。
所以現(xiàn)在，艾文萊斯特大公-米密爾·蘭剛剛從混亂的葬禮現(xiàn)場脫身，帶著部下狼狽逃回東都，在那些亡命徒的輪番攻擊下想找半會清靜的時間開門都是件困難事，所以到現(xiàn)在才算拖家?guī)Э诘仄桨不氐嚼霞?。他在辦公室里大發(fā)雷霆，不僅華貴的長袍上到處是血漬和魔法攻擊打來的損壞痕跡（連他這種程度的法師都），氣得溫軟秀麗的長發(fā)都要豎成掃把頭。他的弟弟，大法師-提莫爾·蘭抱著一個半歲大的小聲哭泣的人類嬰孩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哄了又哄。
提莫爾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以為老哥你至少能把迪蘭達(dá)爾殿下和加西亞殿下帶出來。
你老哥我都險些翻車??！今天沒交待在那里也算魔網(wǎng)之主庇佑我們?。?p> 一直以來以矜持文雅著稱的大公在人前那可是光鮮帥氣的代名詞，此刻則是氣急敗壞地開始亂丟和亂砸辦公室里的東西，反正弄壞了，要么換掉要么用法術(shù)復(fù)原。于是，提莫爾就這么看著兄長一邊跳腳一邊砸東西一邊臟話連篇。
亡命徒！一群該死的亡命徒！只有被黑心暴君雇傭的亡命徒才敢在王家的葬禮上那么亂來！他們以為什么！將不服從索洛伽的人全部殺掉，整個維拉克魯斯就能收入囊中了？！想得倒美！我他媽的還有一口氣！艾文萊斯特就會記下這筆賬！
等一下哦兄長，你的意思是要舉起反叛的大旗了？
哎，我，我剛才有這么說過？
提莫爾仿佛看見有一團(tuán)蒸汽在兄長的頭頂上升騰起來，不知道他現(xiàn)在冷靜了一點沒有。
唔、東都的財力是不成問題，但如果想和圣都剛正面的話，除非莫德維拉親自降臨才有十拿九穩(wěn)的把握，外加戰(zhàn)女神唾棄那個篡位者。而且，老弟，現(xiàn)在就算真要造反我們也師出無名吧……畢竟正統(tǒng)的王位繼承人只剩下那個篡位者了。不用說身為王儲的辛特拉爾殿下想必全家都無幸存可能，我是瞥了一眼看見他們試圖突圍逃走，但我不認(rèn)為他們?nèi)齻€能夠逃出瘋子的魔爪。媽的，那個場面亂得我?guī)缀醵紵o暇自顧！能把我?guī)⒓釉岫Y的東都的中流砥柱們四肢健全地帶回來就算魔網(wǎng)之主莫大的垂憐了！你要問我是豁出命去保一個王子還是保我東都的中流砥柱們？沒說的我肯定選后者。
加西亞殿下沒結(jié)婚也沒孩子……唔，這孩子要說，可能算是唯一的借口了。
提莫爾好不容易把半歲的小孩子哄睡著，用眼神向兄長示意。
不過……我覺得歷代的大公們恐怕都沒有造反復(fù)國的膽子。還有，你會將這孩子交出去，以換取新國王對你不愿明確表示效忠這件事的寬恕嗎？
這個政客倒是猶豫了。
他拉過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來，看著弟弟抱著的人類小孩發(fā)愁。
你抱走這孩子的事，還有誰知道？
很不幸哦，大概迪蘭達(dá)爾殿下莊園里的有些人是知道的，很難說有人會為了活命而說出我?guī)ё咚@件事。提莫爾一副事已至此的生米熟飯態(tài)度，明擺著就是問哥哥，你弟弟已經(jīng)是得罪未來國王的人了，是要大義滅親把我交出去呢，還是要另辟蹊徑跟未來國王繞圈子以保存東都的中流砥柱們呢。
大公揉亂了自己因為戰(zhàn)亂而不太光鮮整齊的頭發(fā)，甚至扯了幾根下來。
我是知道你跟第三王子殿下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但是你這次講義氣弄得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唉。
一個政客當(dāng)然是確保自己所擁有的最大利益才對嘛，你居然會為了一個嬰孩猶豫，他的父母基本已經(jīng)算是……
別鬧，你是我親弟弟。你也是艾文萊斯特中流砥柱中非常重要的一員，法師公會全國總會本來有意向推薦你去當(dāng)下一任會長……當(dāng)然，這得國王批準(zhǔn)。不然的話，估摸著就是卡斯泰爾家的老二了。我真擔(dān)心如果跟未來的暴君打不好關(guān)系，艾文萊斯特大公這個爵位會被從我這里剝奪，用來去討好魔網(wǎng)之主的后裔……
正在兄弟倆唉聲嘆氣、頭暈?zāi)X脹的時候，大公的秘書長敲響的他辦公室的門，說是有重要的王家客人求見大公。米密爾向自己的兄弟遞了個眼色，提莫爾抱著那孩子拉開書架后的密門就躲了進(jìn)去。
來客的真身讓大公目瞪口呆。
加、加西亞殿下……我、我在做夢……還是幻覺？！
板甲上滿身血污是死里逃生的最好證明，血腥的氣味讓加西亞自己都不好意思占用對方任何一點的空間。方才，大公的秘書長詢問過尊貴的殿下是否需要沐浴更衣，加西亞誠懇地說為了讓大公理解我的處境，我不得不繼續(xù)維持它。
都不是，大公閣下，我還活著……充滿愧疚地活著。
請不要這樣說……您都這個樣子了，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非常非常幸運。這么說，迪蘭達(dá)爾殿下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閣下，我來找您并不是要您冒險庇護(hù)我，我只想求證一件事：我的侄子，安德烈是不是由您的弟弟從塔爾·維拉的莊園帶走了？拜托！我只想知道那孩子是不是還安全！莊園里的人們拼了命想讓他活下來！求您了，告訴我！
全身的板甲在他雙膝跪下的那刻鏗鏘作響。
落魄的王子并不計較身份的差別，向一位封疆大吏低了頭。
稍微沉默了一會，大公斟酌之后才小心地回答，是的。
提莫爾把他藏在很秘密的地方，具體地點連我都不知道。
既然我不知道的話，我也不會出賣那個孩子，你放心吧。如果索洛伽派人來清問，我知道該怎么周旋——殿下請不要這樣，如此大禮，臣下承受不起。
感謝您的眷顧。過幾天，我會向您送來那孩子的撫養(yǎng)費用，待我能安定下來，一定來接走他。
殿下您說的哪里話，我府上還不缺這點錢。
但是，索洛伽一旦得知那個孩子在這里，我擔(dān)心東都會面臨戰(zhàn)亂的危險。三哥和嫂子為了保護(hù)我才丟掉性命，我也必須豁出性命來保護(hù)他們唯一的孩子，否則我永遠(yuǎn)償還不了這份恩情。而且我不能給您帶來更多的麻煩……再次感謝您告訴我安德烈平安的消息，我不能在這里逗留太久，告辭。
走吧，加西亞。
一直沒有插嘴的女人發(fā)出簡短的催促。
這引起了大公的疑惑，以自己的情報網(wǎng)來說，他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加西亞身邊有這樣一個模樣和裝扮的女性跟著殿下。
殿下，這位小姐是……我可以得知她的名諱嗎？
言下之意就是，您帶進(jìn)來一個我不知道的陌生女人，這個女人是否值得信任？
閣下，我理解您的擔(dān)憂。整個維拉克魯斯在今天以前大概都不會有人認(rèn)識我，因為剛剛才從一座廢棄神廟的地下蘇醒。我的名字是雷……
蕾妮·索蘭·獅心。
站起來的加西亞左手一揮，示意她不用再說下去，而他則堅定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這是獅心王家的姓氏和中間名，殿下腦子沒糊涂到在失去至親之后編纂出一個莫須有的姐姐吧？米密爾腹誹到，頓時滿腹疑問但又不知道怎么問出來。
喂，我都說了不要用那個名字稱呼我。
加西亞沒理會她。
大公，以您的情報網(wǎng)和生平閱歷，有沒有聽說過這么一個流言？當(dāng)年出生的第二位王家子嗣，其實應(yīng)該是一位公主。
……還真聽說過。說是沒生下來多久就夭折了，為了安撫傷心的王后，才從王家支脈的雙胞胎里選出一個來，秘密收養(yǎng)，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最頭疼的，未來暴君。
在王家墓地的附近，海拉廢棄的神殿地下，兄長發(fā)現(xiàn)了蕾妮的墓碑，至少可以佐證那個流言——我曾經(jīng)有個姐姐，存在過。
這是個聽起來很曲折的故事，殿下，恕臣失禮，如果那位公主殿下曾經(jīng)存在過，而且不幸夭折，那么這位……省略號后面的話自然是，您又是從哪里找出來這么一位確實能從樣貌上尋找出一點有關(guān)于王后的遺傳學(xué)要素的……成人版的姐姐大人？
就由我來解釋好了，大公閣下。如果要取得您的信任我就必須說實話，當(dāng)然，也沒有需要向誰隱瞞的必要。我的真名是雷諾·普拉菲爾，種族自然不是普通的人類。我承認(rèn)，自己是曾經(jīng)想作為蕾妮·索蘭·獅心出生，可惜那孩子命太薄到海拉都留不住，或者說某種天命不希望一個寄宿惡魔之流靈魂的孩子降生并成長在榮光的王家。作為對于那個不幸嬰孩的歉意，我拜托海拉將那孩子的墓碑立在我的祭壇和雕像前，同我一起享用送上門來的，任何牲祭。
你的話里透出一股陰森可怖的寒意，在靈魂意味的層面上，我確實感受到了。
如果加西亞希望我暫時使用這個名字，我不會拒絕外界這么誤認(rèn)，但對于您來說坦誠點總比遮遮掩掩、神神秘秘要好。我受到迪蘭達(dá)爾自我犧牲的血祭召喚而現(xiàn)身人世，按照契約，我會守護(hù)他們唯一的孩子以及弟弟，根據(jù)我與加西亞的契約，我會向他效力，事情就是這樣。
唔，這信息量可真大……從謹(jǐn)慎的角度來說，要讓我如何相信你呢？當(dāng)然，我并不愿意懷疑加西亞殿下。
很簡單，艾文萊利的城郊也有海拉的神殿，花點小錢向女神打聽打聽，我認(rèn)為海拉會樂意給我擔(dān)保的。多有打擾，大公閣下，就此告辭。加西亞，我們暫時離開，到別處避一避的好。
出于某種說不明的意味，大公還是親自將兩人送到官邸的一處私用傳送門，直至他們離開。
回到辦公室，米密爾打開密門，提莫爾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孩子，對兄長說：
這下是不是有好戲看了？
噗。
米密爾不知道該怎么梳理著短暫會面所來帶的信息量，最終復(fù)雜的情緒里只有這個哭笑不得的音調(diào)從唇縫里漏了出來。
我第一次感受到造反有理可能是件非常刺激而且大義凜然的事情。
看起來海拉還真打算給獅心王家留下點有意義的血脈啊——今日的變故值得載入史冊。
哥，我想賭一把。萬一未來的國王愿意封賞我法師公會總會會長的位置呢？
或者，您也可以讓未來的國王欠下東都一份小小的恩情。
先別著急，跟我去一趟海拉的神殿，打聽事情的費用，這次你掏。
我掏就我掏，老哥你啥時候變得這么摳門？
動作快點，問完回來估計索洛伽的狗腿子也該到站擺弄下馬威了。得讓人先去知會一聲卡斯泰爾家的米多利，現(xiàn)在情況緊急……我們兩家雖然過去有些嫌隙，但今日，可不會給未來暴君的狗腿子們得以在魔網(wǎng)之主故鄉(xiāng)撒野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