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莉蓮娜的回憶1
武者之島是海拉的黑暗世界里，除了懲罰罪惡的地獄之外，條件與環(huán)境最為惡劣的地方。沒有太多理由，武者們需要用環(huán)境來磨礪自己的意志，比如，學(xué)會與火山、熔巖、干燥高溫的氣候等等相處，這些還不算是最殘酷的。真要算的話，海拉在一處低洼的地方設(shè)立了一口井，里面儲存著滋潤靈魂，治愈傷痛的泉水，對于武者們來說，就像是夢幻般的存在。這里的夢幻是兩重的意義，治愈傷痛的夢幻，然后是得到它的夢幻。
得到它的夢幻在于——每個月，泉水的儲量是有限的，海拉的使者會帶著無盡之壺來灌滿這口井，而島上諸多的靈魂則很快會把這口井消耗殆盡。為了得到井水，武者之間的切磋和較量都改變了意味，目的赤裸可見，古有占山為王，今有據(jù)泉為霸，占據(jù)泉水的是一個由能力較高的武者們組成的群體，如果你想分得泉水，要么打倒群體的王，要么就拼命在這個群體里得到一席之地。
為了得到一席之地而發(fā)生的戰(zhàn)斗每天都在進行，有人被淘汰，有人替補上去，這樣始終無法觸及核心——占據(jù)泉水的霸者，以及它們占據(jù)的泉水。海拉覺得這樣稍微有些乏味，就下了一條旨意，每年有兩次機會，圍繞泉水展開霸者的擂臺，任何有膽量挑戰(zhàn)霸者的靈魂都可以跳上那光榮而危險的擂臺。代價或許是自己的靈魂被消滅，或許是失敗很久的沉寂，或者是幾年之內(nèi)不能再次享有挑戰(zhàn)的資格，或許是其他靈魂無情的嘲諷。
莉蓮娜并不向往泉水，連海拉都不能治愈自己的靈魂的焦躁和痛苦，這泉水對她也沒什么意義。她需要的是證明自己的實力，有資格作為女武神而不辜負期待的那份實力。當(dāng)她決定參加那一年的泉水之主擂臺挑戰(zhàn)時，整個武者之島的靈魂都為之一震。
畢竟在那時，莉蓮娜的實力已經(jīng)是島上的傳說，敢于挑戰(zhàn)她的靈魂已經(jīng)算是少數(shù)。而且狩獵仇人靈魂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她將他們的靈魂封入了自己的雙劍作為永久的紀(jì)念。如其過去剝奪自己生命時那樣，物盡其用——真是恰如其分。剩余的時間，除開修煉，莉蓮娜有時會離開武者之島，前往智慧之嶺的山巔，莫德維拉的居所做客，跟著一起學(xué)習(xí)，或者與銳指一起打個牌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
傳說一詞有時太過夸張，沒有精確的比對是不知道具體厲害到什么程度的，武者之島的靈魂們的確期盼著一場衡量，同為傳說，究竟誰的實力才能更配得上占據(jù)夢幻的甘泉，施行分配的恩惠和權(quán)力。
這并非是指責(zé)現(xiàn)在占據(jù)夢幻甘泉的霸者做得不好，從西方大陸來到海拉領(lǐng)域的荒脊部族的虎人-武爾坎不是那種自己貪得無厭的家伙，它盡力做到了合理分配，然而泉水每月限量供應(yīng)，誰也不能說它的不是。
西方大陸是在維拉克魯斯以西，一些小國分布的海邊，更西的大片土地，一直以來沒有建立起像維拉克魯斯或者凱希亞這樣繁榮的文明，而且，似乎是諸神厭棄之地。此地的居民比起信仰不穩(wěn)定的神，還是自己先祖的靈魂靠譜的多。
武爾坎來自這片大陸上一個普通的虎人部族，如其名稱所言，在荒蕪的山脊中求得生存，力量、弱肉強食、侵略、占據(jù)、抵抗、反擊、戕害、保護，每天都在上演。荒脊部族的虎人大多都是普通的老虎毛色，而少許族人的毛色會褪色成灰，武爾坎這樣的，純粹褪化為雪白。雪白在族人們的眼里是高高山嶺上積雪的顏色，擁有這種色澤的同族注定有著不凡的命運。
武爾坎在生前成為了大陸上最強大的戰(zhàn)士，雖說沒有做出什么建國大業(yè)，但是也是統(tǒng)一了虎人諸多部族，成為了霸者的人，加之在雪山之巔擊敗白鱗龍人的勇者，迫使它們交出財寶的偉業(yè)，讓族人們提到它無不敬畏，甚至尊稱它為“獸神”。
與莉蓮娜不同，武爾坎是在完成了一個虎人而言的豐功偉績后壽終正寢的，因此它并不以怨念為力量，引以為豪的是武技、武器和清醒的頭腦。
但是，較量開始后沒多久，它就發(fā)現(xiàn)，這三者加起來的效果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好，莉蓮娜的氣魄、力量和速度正在大幅上升。
以前，武爾坎曾經(jīng)跟莉蓮娜交手過幾次，那時的莉蓮娜與自己不相上下，所謂勝負都是打到最后兩敗俱傷?？墒?，在隱修一段時日，加之改進武器之后，現(xiàn)在回來的她似乎進步了許多……或者是受到了莫德維拉的魔法加護或者增強？
一邊猜想著，武爾坎愈發(fā)握緊手中的長柄武器“雪山之嚎”，那是一柄用戰(zhàn)敗龍人的牙齒和骨頭裝飾的，帶有冰霜屬性的槍，用來與烈炎屬性的、莉蓮娜手中和紅蓮與焚天對峙本來是正好。
然而最近有著不太好的傳言，說是莉蓮娜自從出關(guān)以來，武者之島上就陸續(xù)有接近她的靈魂消失了。
在海拉的地界，因為有黑暗女神的加護，死者是不會再死的，至多陷入無法行動的深寐狀態(tài)，如果不是被封印的話，那么需要花上不定的時間來恢復(fù)行動。
當(dāng)莉蓮娜使用雙劍的力量時，劍身所傳來的可怕聲音就像是身處滾沸的熔巖之中，被燒灼和熔解時發(fā)出的慘叫，從精神上就先發(fā)制人。武爾坎是從哪里聽到過小道消息，說是這個充滿憎恨的女人將過去殺害自己的仇人的靈魂封進了武器，然后用紅蓮的業(yè)火之力拷問他們，從而獲得這份瘋狂的效果。為了發(fā)泄和消解這份瘋狂，就得讓這柄劍不斷殺戮，極為符合昏庸暴君與其佞臣濫殺無辜的過往……聽起來就像是，用瘋狂獲得共鳴一樣。
“如果有一種方式讓我原諒或者寬恕，以及給予我的仇人以分毫的仁慈的話，那么這樣便是?！?p> 在武爾坎對自己的武器發(fā)出質(zhì)問時，莉蓮娜冷酷地回應(yīng)到。“他們也就只配與我一同感受瘋狂?！?p> “像你這樣的人怎么配成為戰(zhàn)爭之神，”武爾坎有些生氣地坦言到，“不過只是個懂得殺戮的瘋子而已。我無法理解偉大的黑暗女神為什么想要推薦你去成為那么偉大的存在。”
就連莉蓮娜自己也不知道海拉為什么會這么想，但是，成為統(tǒng)御戰(zhàn)爭的神是別人給予自己的強烈寄望，強烈到如果不將其刻入自己的靈魂，下一秒就會漸漸喪失意識以至于成為浪蕩的幽魂。
“我只是不想讓他們失望！也，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失望！我是他們的信仰，他們是我存在過的證明！所以！絕對不能辜負！”莉蓮娜明顯被敏感的言辭所激怒，怒氣所引發(fā)的紅蓮業(yè)火在劍身上燃燒得更加旺盛，瘋狂的嚎叫刺激著虎人的靈魂，連雪山之嚎的能力都被完全蓋過的強大，反而是要引起雪崩似的。
純粹的蠻力，由人類的靈魂發(fā)出，還是看起來比較纖弱的女性——這完全反應(yīng)了靈魂力的強大。手中的長槍此刻無法發(fā)動任何有效的攻擊，竟然只能轉(zhuǎn)入了防御。而每一次的劈砍，都打得武爾坎不得不后退，它開始擔(dān)心起自己的武器，究竟是不是足夠堅硬。
“如果他們還有幸看到現(xiàn)在的你，一定會失望殆盡！”部族勇士的精神讓武爾坎勉強頂住了對面雙劍哀嚎的侵襲，盡管意識到了實力差距，但是澄明的武者之魂并沒有畏懼，它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面前的對手已經(jīng)在那些眾望所歸的前進道路中迷失了自己，將挑戰(zhàn)強者作為鋪路的墊腳石而已?，F(xiàn)在，只能祈禱莉蓮娜能及時從這份迷失里掙脫，不要再做那種收集強者的靈魂來作為加強武器的材料的惡行——它聽出來了，在劍身中發(fā)出慘叫的可不止是兩個聲音，想必那些失蹤的靈魂，全部落到了她的手里?！八麄冎粫窇脂F(xiàn)在的你，將你視為瘟神而已！”
“閉嘴！閉嘴！閉嘴！你們這些神棄的哀民怎么會理解什么是神應(yīng)該有的樣子！”
因為靈魂狂亂而變得猩紅的眸子迸發(fā)出強烈的殺意，她連打敗對手，收錄對手靈魂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想著把它砍成碎片，碎到再也不能發(fā)出自己討厭的聲音。
不，正因為是神棄的哀民，才不會對成為神有任何向往，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就這么簡單的道理。
“碎裂吧……”女人的聲音扭曲到嘶啞，理智似乎已經(jīng)隨著雙手燃燒的業(yè)火而灼燒到瀕臨殆盡的程度，“紅蓮烈破斬——??！”
虎人手中的長槍有著族中最杰出薩滿的元素咒文加護，鑲嵌在槍身中間有一顆號稱“永不融化的雪山”上采集到的冰靈石，用來抵抗帶著火焰屬性的攻擊應(yīng)有奇效——當(dāng)然，下一秒，莉蓮娜就讓這份“理所當(dāng)然”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吹噓。
雪山之嚎，正如其名，發(fā)出了雪崩時登山者的絕望的聲音。
比武爾坎更先感到絕望的，是周圍那些一直觀戰(zhàn)的靈魂。
因為境界門那邊出了點事，所以本應(yīng)該在武者之島觀戰(zhàn)的黑暗女神并沒有如例常那樣在關(guān)注這場較量……也就是說沒有誰能阻止莉蓮娜的狂亂繼續(xù)發(fā)作了。
身為海拉的一等仆從官，司職入境檢查的卡歐斯·凱特勒第一次遇到了像莉蓮娜這樣的釘子，原本以為不會遇到第二次，可惜，這次的靈魂真真正正是個不速之客，上次只是躺到門楣上做了招貼畫，這次，直接被擊飛到了整整三公里外的地方，登時就失去了意識。等黑暗女神海拉被驚動而來到現(xiàn)場的時候，看門人躺了一地，那些本來正在排隊進入門的靈魂嚇得不知所措，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懾。
海拉安撫過受驚的靈魂后，詢問他們有沒有看到襲擊守門人的不速之客去了哪里，靈魂們只是看到從未見過種族的靈魂穿過了境界門，向黑暗的死之世界的深處走去，直至消失了身影。
盡管武器碎裂，武爾坎并沒有就此放松斗志，似乎雪山之壕在斷裂的時候噴發(fā)出的凍氣強大到擊退了莉蓮娜的微小效果，稍微一怔的莉蓮娜隨即像是再度被激怒，靈魂騰起的怒氣仿佛是張開了血盆大口一樣，在背后幾乎肉眼可見，無路可退的虎人手握著斷裂的長槍，它思忖著自己如果還有幸運的話，估計就只能靠斷槍擋下最后一次的紅蓮烈破斬了。
“還傻愣著干什么！”它忍不住對觀戰(zhàn)的靈魂們大嚷，“你們想被封進她的劍里嗎?。 ?p> 一語驚醒夢中人，觀戰(zhàn)者們終于意識到，夢幻之泉的霸者也沒有能力阻攔狂戰(zhàn)士化的莉蓮娜，而那些傳言消失的靈魂的歸宿是……他們立刻四散潰逃，逃到任何海拉能救他們，或者不會被捕獵到的地方去。武爾坎一定會盡力為他們的潰逃努力爭取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