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盛大開幕花朝節(jié)

　　　　花朝節(jié)。

　　今年的春天似乎比每年暖的要早一些，花木復(fù)蘇，鶯啼燕舞。一大早妃羽裳盛裝打扮完畢，站在侯府正廳前望著藍天白云，心里很是明媚。這日子可算是到了，萬幸是個好天氣。應(yīng)簡遠吩咐了一些事情才緩緩自屋內(nèi)步出。門前鮮亮陽光下的背影，輕靈曼妙，烏發(fā)垂下，橙色廣袖留仙裙，雪色罩衫，衣袖上銀線堆花，明媚的比這早餐的陽光還要好看。似乎聽到腳步聲，她忽然轉(zhuǎn)身，腰際上環(huán)繞了一圈的橙色琉璃垂飾隨著她的轉(zhuǎn)動輕輕擺動，帶來陽光的流轉(zhuǎn)，耀眼的讓人驚嘆。

　　“走啦，出發(fā)吧！”像是配合著一身燦爛衣著一般，她今天的情緒似乎也難得的開朗。

　　應(yīng)簡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兩個坐上馬車，往行宮而去。因為妃羽裳是監(jiān)工督辦之一，也是各個環(huán)節(jié)最清楚的一個人，他們兩人去得比之其他家都更早一些。當(dāng)步入行宮別院的時候，一貫見過大場面的應(yīng)簡遠都微微吃驚了一瞬。妃羽裳滿意的看著各處的布置、遍地的花草，扯了扯應(yīng)簡遠的衣袖，“怎么樣？漂亮吧？”

　　只見目之所及都是紫色小花叢，連城一片，鋪就若毯。往上迎春花，桃花，海棠……各類花朵掛滿枝頭。青碧色的垂柳在步道兩側(cè)，被一道道彩色沙曼連接，形成一條通道。柳樹上，居然掛滿了巧手扎起來的花球，一時間各色花球，有著團花錦簇的絢麗。沿著通道往前，直達湖前的廣場之上，搭起了觀禮的臺子，在進入這看臺之前，有宮人于步道邊，奉上了一支插滿各色各類絹花的花瓶。妃羽裳上前取了一支做得栩栩如生的紫藤出來。

　　“就這個了，好不好？”妃羽裳把紫藤花枝舉到應(yīng)簡遠眼前。

　　“隨你?！睉?yīng)簡遠淡淡一笑。一旁的宮人馬上錄下了他們所選，行禮退下。

　　妃羽裳舔了舔嘴唇，嘟囔了句，“啊，變臉真快，我差點不適應(yīng)?！睉?yīng)簡遠已經(jīng)又開始扮演自己的好丈夫形象，看起來溫柔繾綣，眉目間也不再有狠決和試探，眼神不再凌厲，確實有點好看。

　　“走吧?！北诲鹕芽吹貌蛔栽冢鹚^續(xù)往前。

　　妃羽裳把玩著手上的紫藤，最終將那支紫藤簪在了發(fā)髻一側(cè)，紫藤垂下，一步一動，煞是吸引眼球，“不知道誰會拿到我們那道藍蓮花版的冰糖雪梨，也不知道我們會吃到什么。”在妃羽裳的計劃中，所有進入這里的人都會取一支喜歡的絹花。而之后御前獻菜時，會有宮人托著紅漆盤端走菜品，那托盤上會有對應(yīng)花朵的名字。因為順序完全隨機，所以趕上誰的菜放入哪一個宮人的托盤中，便全是天意。開宴時，對應(yīng)的盤子會出現(xiàn)在對應(yīng)取花人的桌上，便可以品嘗別人送至御前的奇特菜品了。這便是她的添菜游戲。

　　“各家覲奉的菜品會直接出現(xiàn)在皇上的御膳中？豈不是大家依次上前獻菜時，皇上都已經(jīng)看到面前的菜品了?！卞鹕言媱澥峭瑫r獻上兩份，保持神秘感的。

　　“皇上的御膳，豈是誰做得都可以用？”應(yīng)簡遠搖搖頭，難得耐心解釋，目光卻忍不住的停留在她發(fā)間的紫藤上，“能奉到御前的菜品，必須經(jīng)過嚴(yán)格檢查。所以才會提前先一步送往御膳房，由人進行檢查、試菜。雖然開宴便在眼前，但是皇上畢竟不知道哪一道是誰呈上來的，所以大家一一上前進獻，倒也不算全無新鮮感?！?p>　　妃羽裳點點頭，皇宮里啊，就是規(guī)矩多。

　　進入看臺，還沒什么人在。這看臺正對行宮萬春湖，那湖上如今都被各色沙曼橫跨湖水兩岸所遮蔽起來。只覺得春風(fēng)拂過，百十道輕柔沙曼上下舞動，有一種彩色海浪的獨特味道。湖的正中間，隱約能見到一個只高于水面一尺有余的臺面，上面鋪就著綠色絨毯，像湖中的一塊草地。臺上花盆內(nèi)移栽了一顆精雕細琢的桃樹，花朵繁茂，姿態(tài)婀娜，扇形打開，全做背景之用，仙氣十足。那就是之后十二花神登場表演的地方了。

　　妃羽裳左右看看，都算滿意，便對應(yīng)簡遠道，“一會兒來人便要開始官場應(yīng)酬了，我可不喜歡，我去宴會場地那邊看看。畢竟之前和你打架，有些日子沒來，別有紕漏才好?！?p>　　應(yīng)簡遠好想翻白眼瞪她，她還好意思說是因為跟他打架。只是這里人多眼雜，他只能忍耐，點頭，“你去吧?！比缓髮ι砗蟮那酁┑?，“你跟著少夫人?！?p>　　妃羽裳蹙眉，“我有花盞和春盤跟著就好了?！?p>　　“你確定你碰見的人，都認(rèn)得？”

　　妃羽裳嫁過來不過一年有余，這么大的活動參加的確實不多，之前參加也大多只是跟在應(yīng)簡遠身邊行禮。況且那已經(jīng)不是她自己的記憶了，調(diào)取起來總要遲鈍幾秒。于是尷尬笑笑，“還是夫君思慮周全，青灘還是跟著我吧?！?p>　　應(yīng)簡遠得意的笑了笑。妃羽裳偷偷吐了吐舌頭，帶著人往沿著湖岸快步走開了。

　　獨自站在原處的應(yīng)簡遠有些失神，自從妃羽裳性格大變，好像連著她的樣貌和氣質(zhì)都一起發(fā)生了微弱的變化一般。她眉目中的生動，舉止上的小動作，讓他不時有些晃神。他從來不知道她其實長得這般好看，她很多變，不管是明艷的，還是素雅的，那些衣服首飾隨著她的氣質(zhì)極左極右的發(fā)生變化，但不管哪一種都有著深深的誘惑力。輕快時，你會覺得她明艷可愛，嬌俏靈動，一派天真美好；認(rèn)真時，你會覺得她氣質(zhì)高華，冷定決斷，運籌帷幄不輸男兒。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會有這么多不同的樣子，牽動人心。

　　“在想什么？”

　　突然的聲音驚了應(yīng)簡遠一跳，面上他卻像是毫無反應(yīng)一般，緩緩轉(zhuǎn)身，看了身后人一眼，拱手抱拳，“四殿下?！?p>　　四皇子一身深色長袍，貴氣而繁復(fù)的團紋隱在深色錦緞下。狹長的眉眼，薄唇，此刻帶著淡淡的審視，望著應(yīng)簡遠，抬了下手示意他免禮，低沉聲線又問了一次，“看你半天了，站在這里想什么，這般出神？”

　　應(yīng)簡遠也不隱瞞，負(fù)手立在四皇子身側(cè)，“我在想，我以前可能低估妃羽裳這個女人了?！?p>　　“哦？”四皇子語氣很輕，下意識看了周圍幾眼，“確實不俗。”從周圍布置安排，就可以看出此人心思的其他細膩。

　　一時兩人無語，良久，四皇子冷笑再次開口，“父皇替你選了一門好親事呢，要利用好啊。”

　　在宴會場地里巡視的妃羽裳并不知道此刻有人在聊自己，她一樣一樣檢視周圍的布置。這是今天的另一個驚喜所在——曲酒流觴。

　　她將宴席設(shè)于湖側(cè)花園中，自那里引了萬春湖的湖水，做了一道蜿蜒曲折的小水徑，在水徑的每一個拐彎處用木板搭一處平臺，鋪上錦緞軟墊，擺上長桌，便是一處座位。這樣水徑兩岸錯落擺下由遠及近各處座位，最終水流又回到湖水中，而水流居中有一座三步臺階高的寬大平臺，便是皇上所座的位子了。

　　每一個座位平臺周圍都有花木在側(cè)，桃花、玉蘭、海棠、杜鵑，隨風(fēng)散落的花瓣落在水中、桌上，雅致又貼近自然，很符合花朝節(jié)應(yīng)有的感覺，又不會過于刻板。

　　這曲酒流觴的點子，自然來自于她上學(xué)時對王羲之“蘭亭集序”的印象，用在這古代真是應(yīng)景又風(fēng)雅了。妃羽裳滿意的各種點頭，“怎么樣？是不是很新奇？”

　　青灘確實也有些驚嘆，雖然早就聽說了她的計劃，卻不曾想真的做出來的效果，每一處精致的布局和哪怕每一個墊子的差別都別具一格，“少夫人確實厲害。”

　　妃羽裳很滿意，正在四處走動中，不遠處傳來了一些吵鬧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繞過那些扶疏花木，她緩緩走過去，發(fā)現(xiàn)不遠處立著一位白皙面龐、眉目清秀，氣質(zhì)端麗的女子，她一身清白交織的長裙，淡雅如蘭。但是此刻，她待著一個婢女，微蹙的眉頭，焦慮的分辯著什么，那是本不該屬于她的煩躁。

　　“是夏小姐?！鼻酁┯行┮馔?。

　　“哪個夏小姐？”

　　“太醫(yī)署令家的小姐，夏如秋?！?p>　　妃羽裳疑惑起來，要御前獻藝的小姐不應(yīng)該此刻在此處才對。何況她是被選出來的各家小姐中，家族背景最弱的一個，如今更該循規(guī)蹈矩些，怎么在這里和宮人們爭執(zhí)。

　　“怎么回事？”妃羽裳遲疑片刻，還是上前開口。

　　在行宮伺候的宮人馬上認(rèn)出了妃羽裳，畢竟前陣子她總是持著貴妃手令出現(xiàn)，眾人紛紛行禮。妃羽裳端著自己該有的侯府少夫人的禮儀，微微點頭，然后轉(zhuǎn)向一個管事的宮人，“發(fā)生了什么？一會兒圣駕就要到了，別惹什么亂子。”

　　“回少夫人，夏小姐想要取回自己家送至御前的菜品?？墒沁@些菜品都已經(jīng)經(jīng)由太醫(yī)院和宮里管事檢查過，封存保管，怎么可以隨便碰，奴才們也做不了這個主?！?p>　　妃羽裳點點頭，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這位夏小姐。夏如秋這時才走至妃羽裳面前，屈膝行禮，不卑不亢，聲音里的焦急被她的持重刻意壓低了幾分，“我家的菜品在來時的路上出了些問題，恐怕不能于御前獻上了。所以，我想拿回之前送進宮中的菜品，便不去御前進獻了?！?p>　　“御前獻菜是皇上頒旨定下的，怎么能免了？若是皇上注意到，豈不是麻煩。何況，今天夏小姐還要至御前表演，定會被特別留意到，不好回避吧?！卞鹕腰c出關(guān)鍵，卻心里有些敏銳的危險感，“不若你與我去那邊坐坐，細細說說緣由，我且?guī)湍阆胂朕k法？”

　　妃羽裳也不等夏如秋同意，拉起她便往一邊走去，隨口對聚集的宮人們吩咐，“你們繼續(xù)去忙吧?！贝蠹耶?dāng)然樂意此時有人做主，不用得罪人，很快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