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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深

第三十六章 圈套

天深 森千樹 3965 2019-05-07 23:18:59

  一處漆黑幽深的密林里,一個身影閃進了一片茂密的枝葉中。扒開枝葉,露出了一塊光滑完整的樹皮,男子手中結(jié)印,樹皮如水紋消失不見,他鉆進樹洞中,封印重新合攏,遮住了洞中景象。

  蕭珵拂去臉上沾染的露水,幽洲八月,夜已寒涼,露水沾衣。

  他脫去外袍,晾在了火堆旁的樹杈上,隨手拿起石塊上的肉干咀嚼起來,修長的手指在樹壁上一點,一塊光滑精美的古鏡從里面沉上來,一張清冷的臉出現(xiàn)在了鏡中。

  他停止了咀嚼,手指不受控地撫上了鏡面,鏡中人抹了個大花臉,滑稽地扮著小藥童,他微笑著撫上那張小臉,阿流,你怎地扮做這副模樣。

  蕭珵內(nèi)心一片柔軟,阿流無論怎么變,他都能一眼認出來,多年前她的眼神便刻在了他心上。

  鏡面不停變化,蕭珵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直到一身紫色華服的女子在月下起舞,四周一片空曠感,他緊抿的雙唇才慢慢舒展。

  女子融在月色中,踏著樂聲舒展身姿,似水輕柔,似火濃艷,整個人浸入了自己的天地,原本冷淡的臉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他不禁跟著她笑起來。

  直到看到女子安然入睡,他才回過神來。

  蕭珵長嘆一聲,將離鏡收了起來。潛入天上人間十五天了,他這些天一直在查探,然而情況不容樂觀,愈深入就愈心驚,天上人間鍛造了大批武器,武器十分怪異,不像對戰(zhàn)凡人所用,倒像鎮(zhèn)壓法器。

  境內(nèi)戒備森嚴,他們潛入第三天便被發(fā)現(xiàn),樂動被囚,他與樂靜在躲藏中走散。

  見情況不妙,他想離開天上人間回蒼山請求寂天出手,才發(fā)現(xiàn)天上人間已被封印起來,他解不了強大的封印,被困在了里面。

  天上人間乃是云中城秘境,可進入其中才發(fā)現(xiàn)另有玄機。天上人間實際上被分為了兩層,從前他與樂動樂靜兩人相遇的森林只是地上一層,上次阿流也被誘入了其中。

  而地下還隱藏著巨大的封印空間,這處空間十分詭異,里面的人們在暗中打造法器,在空間中部,聳立著巨大城池,有農(nóng)人源源不斷地從林中采集吃食用物送往城中。

  而據(jù)他觀察,地下城人數(shù)不多,這些東西只能是作儲備用。什么樣的戰(zhàn)爭需要用上數(shù)量這般龐大的軍備?

  蕭珵暗自心驚,付煙飛知道地下城的存在嗎?河間宴時云中城長老阻止眾人進入天上人間,可見天上人間是由長老們掌控,而地下城的存在長老們知道嗎?

  若是知道,付煙飛處境定然十分尷尬,若是不知,那是什么人在操控著這股龐大的力量?

  能夠潛入幽洲空境云中城,不知不覺避開云中守衛(wèi)的視線,還能創(chuàng)造出如此宏大的空間,掌控地下城的一切,此人實力深不可測。

  他必須摸清這里的情況,這里藏著一個巨大陰謀。什么人這般狂妄,敢對付煙飛出手,對四大貴族出手,對幽洲出手?這人莫非是寂天那種瘋子不成?

  蕭珵甩甩頭,感受著流動的涼風(fēng),火光照在他如玉的臉上,發(fā)帶的影子映在樹壁上,像一條彎曲的小蛇。

  蕭珵就著枯草躺下,烤著火堆,樹洞外衣袂聲不時響起,那些人當(dāng)真謹慎執(zhí)著,追了他十幾日,這半月他過的狼狽不堪,恍惚回到了年少時乞討度日的艱難歲月。

  他閉上雙眼,沉浸在往事中。

  火光漸弱,他呼吸漸沉,在輾轉(zhuǎn)流浪的夢里看到了高坐在宮攆上的小女童,她一身白衣,遙望著遠方晴空。那時車馬慢,歲月長,他的眼中只夠望見她一人。

  云流在一陣吵鬧聲中醒來,光線刺得她眼花,她抬手捂住了眼睛,聽見蘇玉破口大罵:“哪個不怕死的小潑皮,敢把這些個吵鬧物放進朝陽殿來?來人,給我攆出去!”

  鳥類特有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傳得滿殿都是,伴隨著一聲聲怪異的問好聲:“嬤嬤好!”“早上好,奴才是小九!”“長公主好,奴才小六!”“小娘子勿惱,爺這就……救命!”

  那捏著嗓子嚷出來的聲音逗得宮人們不住發(fā)笑,追著攆個不停,偏生那不知好歹的東西又叫道:“饒了奴!”

  云流打開門,滿院子鳥毛亂飛,蘇玉黑著臉追著一只大頭灰鸚鵡,其余宮人們也在攆著鸚鵡,場面一片混亂。

  云流嘴角抽搐,哪個混賬放了這些鸚鵡進來?昨夜里殿中還好好的,今早弄得雞飛狗跳!

  離朝陽殿不遠的西宮院落中,幾位皇子聚在一起吃茶論詩,唯有一身紅色錦袍的華漫兮來回走動,不停地催著身邊的婁朔問:“如何如何?朝陽殿里熱不熱鬧?”

  婁朔一臉無奈,一只夜鶯落在了他手上,他摸摸夜鶯的頭說:“長公主已經(jīng)起了,朝陽殿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哈哈,本皇子就知道那些個鸚鵡大有用處,昨日一見,長公主性子沉郁了些,本皇子特地送去這些小玩意兒給她解解悶!”

  華漫兮眉飛色舞地比劃著,恨不得立馬沖進朝陽殿視察戰(zhàn)果,卻被夏決攔在了涼亭內(nèi)。

  夏決揉著眉心,他昨夜輾轉(zhuǎn)反側(cè),天將亮?xí)r才睡下,誰知這小魔頭派人來了府上,硬將他請入了宮內(nèi),還暫借婁朔一用,美其名曰了解長公主,與她拉進距離。

  最后偷放鸚鵡的苦差就落到了他這個武藝高強的大將軍身上。他僵著臉把鸚鵡放進了前院,飛快地跑回了西宮大門。

  他不敢想象被蘇玉抓到的下場,迎親回朝走了八個月,除了一路上的狂徒騷擾,蘇玉也功不可沒。

  親衛(wèi)們?nèi)靸深^惹惱她,接著便是腹瀉、頭痛、四肢酸軟等疑難雜癥,隨行大夫束手無策,唯有她才能藥到病除,落在她手上的親衛(wèi)不死也得脫層皮,他本人也著過她的道。

  華珉遞上一盞茶給他,夏決恭謹?shù)亟舆^。

  華凌風(fēng)拈起一顆白子,準確地放在了棋盤上。

  華珉皺眉盯著棋盤,黑子被封死了,他伸手抹去棋盤,輕輕拱手說:“二哥棋藝高超,我輸了。”

  華凌風(fēng)微笑不語,他身旁的華清風(fēng)開口說:“五哥謙虛了,我們兄弟幾人,唯有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二哥今日不過是運氣好,恰好昨日得了姬先生的指導(dǎo)。”

  華清風(fēng)從宮女手中拿過絹紗細細擦著手,白皙修長的五指修剪得極整齊,食指套著一枚白玉扳指。

  華珉不動聲色地飲茶,南國煙雨寥味道清新淡雅,一股茶香充盈在口腔中,減弱了心中的不快感。

  倒是夏決挑了挑眉,大雍皇宮被稱為姬先生的只有一位,欽天司宮主姬無由。

  同一時刻品著煙雨寥的還有一人。那人一身正黃宮裝,坐在明德宮中望著凈瓶中盛開的菊花不語。

  宮外高大的藍花楹樹枝在風(fēng)中搖晃,光影落在地面大理石上,顯得斑駁迷離,就像那夜后發(fā)生的種種,每每想起亦覺心驚膽戰(zhàn)。

  一身米色裙裝的梵淺端著參湯走到了她身邊,溫聲問:“娘娘,御膳房送了些雞湯過來,可要用些?”

  趙元瑾眼神迷離地望著她不語,她有些不解地問:“娘娘可是身子不舒坦?”

  趙元瑾搖頭,聲音低啞沉重地說:“去,將寒宮中那人帶過來,哀家有話要問她?!?p>  梵淺有些吃驚說:“娘娘,那人……”

  “帶她過來!”趙元瑾提高了聲音,太后的威壓立馬迸出,滿殿宮人們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侍奉著太后。

  如今云止帝退走南境,與趙將軍帶領(lǐng)的清君側(cè)大軍交戰(zhàn)于召陵,趙太后臨朝稱政,既不支援云止帝,也不聲援趙家軍。

  朝中形勢不明,京中山雨欲來,人人自危,大臣們每日下朝便關(guān)緊家門,固守家中,京都一片蕭條,昔日繁華盡奢的煙華街人影寥落,商販們閑來無事開始織起了絹紗。

  西京陷落后京都絹紗日貴,貴人們的吃穿用度不停縮減,百姓的生活更不用說了。

  梵淺疾步走來,后面跟著四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押著個瘦弱的宮裝婦人走進來,一入殿門便被關(guān)上了,婦人被按在地上。

  趙元瑾冷冷地問:“宋歡,哀家再問你一次,當(dāng)日可是你親眼所見皇帝與傾云公主惑亂宮???”

  地上的婦人“桀桀”笑起來,嘲諷地看著她說:“太后娘娘英明,奴婢若不是親眼所見,怎敢冒死捅到娘娘面前?!?p>  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塊精致的黑色古玉來,細細地用衣袖擦拭著表面。

  趙元瑾恨恨地盯著她,那塊玉名叫天墨,年少時她與宋歡、其他幾名世家女子入宮拜見,當(dāng)時的皇后娘娘十分喜愛宋歡,將海外進獻的奇玉賜給了她。

  若不是先帝與自己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今日的太后便是宋歡了。

  天墨有一種奇妙的能力,能將發(fā)生的事記錄其中,而宋歡這老虔婆,入宮赴宴竟溜進了后宮,莫非她以為還能勾引先帝不成?

  可恨這老虔婆,竟撞見了云止與傾云不倫之事,將此事從頭到尾記錄在了天墨中,用來威脅她。

  以先帝對傾云的疼愛,得知此事必定大發(fā)雷霆,云止會就此失去圣心,太子失德,會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她決不允許這種事發(fā)生,因此立馬軟禁了宋歡,緊急通知了兄長。

  趙佩知道此事也大吃一驚,午云未來儲君,先帝膝下唯一皇子,竟做出這等荒唐之事!

  兄妹二人將天墨中的情形看得分明,趙佩一邊呵斥荒唐,一邊派人偽造了宋歡意外身亡一事,宋家人糾纏不休。

  趙元瑾氣得五臟六腑疼,心中怨恨云流,這般年紀便會勾引兄長,這等禍害非除不可!

  她與胞兄商量在宮中除去云流,然而此事卻被先帝得知,先帝大發(fā)雷霆,要廢了她的后位,削去趙家爵位,趙氏一族流放南疆。

  她是趙家女兒,怎能看著延續(xù)千年的趙氏被毀?迫不得已,她只能對先帝出手,軟禁了先帝,最后毒殺了他。

  趙太后痛苦地撫上臉,為了云止,為了趙氏一族,她親手殺了最愛的男人。她恨,若不是傾云,若不是宋歡,哪會走到今天這步?

  云止性倔,寧肯舍棄她這個母后也要維護傾云,竟將她軟禁起來,而惑亂一事不知何時傳了出去。

  她氣得食不下咽,干脆任由云止去抵抗趙家軍。最后云止南撤,她臨朝稱政,坐上了先帝的位置。

  宋歡冷笑地看著她,眼中盡是瘋狂,輕聲說:“太后娘娘,奴婢有話要單獨對你說?!?p>  趙太后愣住,死死盯著她,死到臨頭還想?;??她倒要看看她有何花招。

  趙太后揮手,梵淺引著宮人們退到了殿外,殿內(nèi)只剩被綁起的宋歡和她,趙太后不耐煩地問:“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宋歡突然笑了,笑得詭異邪氣,她慢慢開口說:“太后娘娘,其實,天墨里的景象是假的,不信你看?”

  她按住天墨的一角,天墨轉(zhuǎn)動了方向,對準了兩人,然后慢慢化成了一幅幅畫面。

  趙太后驚訝地看著天墨里的場面,里面她與宋歡正結(jié)伴去春宴,兩人笑語盈盈,遇到了年少的先帝,可兩人是如今蒼老的模樣。

  突然先帝身邊的人也一一變化,連傾云也來了春宴,與先帝同齡!這怎么可能?

  趙元瑾瞪大了眼睛,天墨里的畫面是假的!那云止與傾云……?

  宋歡癡癡笑起來說:“不錯,尊貴的太后娘娘,惑亂一事是假的,這不過是個圈套。本來奴婢還擔(dān)心以娘娘的精明,難以上套呢,想不到娘娘這般嫉恨天妃,一下便認準了傾云狐媚呢!”

  趙元瑾臉色蒼白,止不住顫抖,望著眼前陌生的婦人說不出話來,日光照進殿中,細微的灰塵飄揚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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