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我決定了
三十三重上清境禹余天是天界帝后嬪妃及帝子們的居所，靈氣極盛寶地眾多，每一處宮殿都是一處天然的靈脈，就連存在感最低的天帝七子也分到了一處孕著至陰寒氣的重華宮。
萬年來這東邊的小小一角也曾鬧騰出幾次不小的風波，但終究沒能跨出那一步，如今并不像是會成為例外。
滄悟?qū)m內(nèi)，琰瑯盤坐在碧綠的火蓮蒲團上，一室的珍寶翻滾出熊熊的火屬靈氣涌進他的體內(nèi)，三萬多年啊，終于觸碰到了那層境界。
這一日于天家而言，是極熱鬧的，先是天帝第七子第五次突破上神，再是天帝第四子第一次嘗試突破。
禹余天一境內(nèi)霎時間靈氣躁動不已，正如眾位仙家的八卦之心。
一個是清冷半棄，艱難獨行修神之路；一個是錦衣玉食，天帝親自護法相助，誰能從此一躍成神傲行天地？
離風這些日子于各宮各殿處廝混流連結識了不少天女神使，遇見這萬年難得一見的盛況，興奮的頭昏腦漲，連夜召開了一場討論會，就水與火，仙與神，愛情還是親情與眾仙切磋出了許多直擊靈魂的歪理。
外面的世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白染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對面這個好看少年體內(nèi)的那道天凰血脈真身快要把自己的靈氣吸干了。
更讓她出離憤怒的是這片時空的靈氣突然變得十分狂暴并且越來越不受大陣控制，此時少了外界靈氣的補充不論是對無塵還是對白染都是極為不妙。
不行，要撐不住了。這次真是玩大了。
白染艱難的從儲物鐲中取出數(shù)瓶丹藥，幾十粒顏色各異的丹丸傾瀉而出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轉(zhuǎn)著，一股股精純的藥力化為能量涌入二人體內(nèi)，靠著丹藥的力量臉上終于又有了一絲血色。
白染雙眸再次涌起金光，無塵的體內(nèi)世界映入眼簾。
果然此刻那天凰更加凝實有力，在真龍身旁盤旋著釋放出雄渾的至陽之力，陰與陽水與火一邊湮滅一邊融合，那融合后的產(chǎn)物有著讓人心悸的力量，白染緊鎖著眉頭，當機立斷又取出了十數(shù)瓶丹藥靈液。
突破中的無塵似乎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沒有肉體沒有現(xiàn)實沒有天地沒有日月，自己只是宇宙海洋里的一滴孤魂，與千千萬萬滴碰撞、交匯、融合，陰陽之力、金木之力、造化之力、鬼神之力，這宇宙中存在的不存在的一切都在這片海洋里翻涌沉浮，融合又碎裂。
盤旋著的天凰越發(fā)的壯大，丹藥也已經(jīng)耗費的七七八八。成神之路的艱難，果然不是自己可以預估的，只是此刻似乎自己也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
白染苦笑一聲，體內(nèi)的靈氣終于全部耗盡，那天凰如今吸取的，是魔石中滾滾涌出的至陽天火。
即便天火未經(jīng)自己的煉化極為狂暴，白染也再提不起一絲力氣去阻止了，金光破碎，眼前重新涌入濃墨般的黑。后面的路，得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滔天的能量風暴中心，小小一方寒潭里，白衣的少年面容恬淡盤膝而坐，懷中脫力暈去的少女右手還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上，至陰與至陽在這里融合新生，凝成一副美麗而古老的靜畫。
一片熾烈的黑暗是，是噬人的天火在五臟六腑流連。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舊夢，只能靠意志拖著殘軀掙扎，許久沒有這般痛苦的焚燒了。許久？為什么是許久？是家里？是戰(zhàn)場上？是……是誰？誰來救救我。
一抹寒涼襲來，無塵擁緊不住掙扎的白染，小心的把靈力一點一點渡進她的體內(nèi)。
是誰？好熟悉的懷抱，好舒服的懷抱，他的手好涼。
白染摸索著捉住無塵的手貼在臉上，緊蹙的眉頭才微微舒展開。
可是他是誰呢？這樣熟悉，但是名字卻……是無塵嗎？是了，大概是昨夜做了一個溫柔的夢，夢里自己不僅重見光明還修煉有成，如今夢醒了，還是要在烈火中掙扎。
無塵，無塵……
“還有多久會好呢？這一次?！?p> “什么？”
“兩年了吧，天天這么痛著，這一次發(fā)作什么時候會好呢？會有一日結束嗎？不再發(fā)作？”
無塵疑惑，將神念探入她體內(nèi)細細查驗。
“你還是這么不愛說話?！鄙倥粡埿∧樕n白，艱難的喘息著，“你說如果我的病會有好的那一天，父親會接受我嗎？”
“白將軍不會棄下你的。”
“末言，我的父親是齊末言，無塵你怎么了？我是齊玉?！?p> 時光一靜。
“我多希望你是齊玉。”無塵輕輕說著，又像是自言自語。
黑暗和烈火融合，像一口扭曲了時空的洞窟，終于把自己絞了進去，白染再次昏睡過去。
夢里五彩繽紛，是師父在月落湖旁搭的小木屋，是離風從凡間淘來的玲瓏面具，是族地的繁花似錦瑞氣千條，還有一張如云如玉的清俊面龐。
白染啊白染，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這般田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里的少女掙扎著醒過來。無塵松開手，扶她靠在床沿。
“是天黑著嗎？是哪？你，咳…不知他…他可還在嗎？是否突破成功了？”
“白染？”
“是?！?p> “我在。僥幸成功，都是你的功勞?！睙o塵牽起她右手貼在自己的眉心靈臺處，“感受到了嗎？”
肉身成神，自成乾坤。
清甜的香氣絲絲縷縷的飄進白染的鼻尖，現(xiàn)下該是改口了，那么多日，也是，怎么會有那么巧合的事兒呢。語氣中莫名一絲哀傷，她輕聲道：“恭喜七殿下。這里可是重華宮？怎么這么…黑?！?p> 怎么會黑呢？這樣問真是太愚蠢了，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見?？墒菫槭裁?？
無塵神色一動，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與四哥同時突破又靈力相斥，是你將全身靈力渡給了我，我仔細檢查過了，你的眼睛應該是暫時的，等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會好的?！?p> 白染放心的點點頭：“我想起來了，卻還有些事不太明白，我那時眼疾初遇還因禍得福練成了一種瞳術，看到你體內(nèi)除了一道真龍血脈還有天凰的血脈，這二者一個屬火一個屬水究竟是怎么在你體內(nèi)共存的？后來仿佛他們?nèi)诤狭恕！?p> 想起之前的一幕幕，白染突然忍不住紅了臉，相伴修行了那么多日都不曾見到，原來他是如此俊的一位神仙，小仙娥們說的不錯，雖然自己見的神仙不算多，但他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一個，只是何苦要瞞著身份，叫她說了那許多沒有遮攔的話，如今該怎么辦呢。
“我也是剛發(fā)現(xiàn)這一點，血脈…總是有來源的，我會去想辦法查一查。你說的不錯，的確是融合了。”
“等等，你方才說什么？琰瑯也突破了？成功了么？若他成功了我總該去賀一賀的?！?p> “自然是成功了，天帝親自護法，三萬年的積累，龍族的底蘊寶藏加持，若是再失敗那也忒不成器了?！币话阎赡鄣纳ぷ訐屵^了話頭。
離風竄出來伸手在白染眼前使勁晃了晃，道：“你說你怎么這么倒霉，好不容易恢復了就又盲了，嗯？恢復了多久？都看見了什么？”
心里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本想一掌把離風扇開，卻無奈實在沒有力氣，也是不想在那人面前這般行為無狀，白染一反常態(tài)的溫柔笑笑：“你怎么來了？”
“是我讓未歡去你的住所傳話，正好是你的師弟在，他放心不下便過來了。”
無塵仔細的提起滑落的錦被將她裹好，仿佛已經(jīng)做過了無數(shù)次般的熟悉和細致，細致的讓白染腦子里全是那驚鴻一瞥的清俊面容。
“殿下費心了?！卑崖曇羝募毤毴崛岬模兹臼猪槒牡?。
“你體內(nèi)經(jīng)脈耗損的厲害，需要好好溫養(yǎng)，我便不打擾你了，等你恢復些我再帶你去潭里療傷。”無塵點了點頭，扶她躺好，細細叮囑后便離開了。
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神念一探見他確實走遠了，離風便一屁股坐在床邊：“他走了，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白染摸索著捉住離風的小圓手：“我決定了。”
“嗯？”
“七殿下。我要嫁給七殿下?！?p> “啊？”
“我…我方才看見他了！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這？”
“你幫幫我?！?p> 離風一陣驚奇：“幫你什么？”
“就是…我要怎么做成這個事兒呢？”
“這個，凡人如何的愛恨離別你也是曉得的呀。”
白染哀嘆一聲松開手，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漫無目標的盯著空氣。
“此時我才覺著，過去我不僅眼盲，心也盲著，那片刻的光明讓這幾千年的記憶像一滴墨融進海里，我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卻仿佛沒有活過?！?p> 見她這副模樣，離風連翻了幾個白眼，一雙眉擰的千回百轉(zhuǎn)，道：“這幾千年我算是白忙活了。”
片刻后他撇撇嘴，伸手挑起白染一縷長發(fā)打了幾個結：“算啦，不就是條小白龍嗎，以你的身份和姿色，多簡單的事兒?！?p> “是嗎？”漆黑的瞳仁突然有了焦距，白染翻身坐起一把按住離風的肩膀：“他和那些不一樣，你不知道他有多厲害，他，他才，嗯……他是最小的帝子卻是龍族這一代第二個成為上神的，就只靠他自己！”
“還有，他真的很好看，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比爹爹還好看，比白墨還好看，天上地下，他比所有人都好看。他的眼睛里有風霜雨雪星空大海。我覺得我再也走不出來了。離風，你明白這種感覺嗎？”
她這般噼里啪啦一大堆，原是真情流露，落在離風眼里卻似中了邪。
他嘴角抽了幾抽，有些不服：“要說七殿確實不錯。年輕一代里實力佼佼，但相貌嘛，我倒是知道一個人可以與他相比的?！?p> “不可能！是誰？”白染一擰眉，差點沒跳起來。
“師父啊?！?p> “……”
這話叫她一下子沒法反駁了，誰叫她自拜師以來便是盲著，如今做了師徒也有七千年，卻還真就從未見過師父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