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牧哥!今日侯爺在冠禮上那番話怎么說來著!”
子夜的床前,赤烏問嚴牧道。
“奮武定之勇烈,扶羸弱于危難;憑太卿之文章,框社稷于將傾?!眹滥列煨煺f道。
“牧哥,這話啥意思?俺怎么一句都聽不懂?”
“就是希望安平文如太卿,武如武定!能救黎民于水火,正朝野于即倒!不過這‘武定’不是現(xiàn)今盤古城里的武定君,而是前代武定君。至于這‘太卿’,也是人名。是太祖年間,大宥朝廷的文官之首?!?p> “安平及冠,關這兩個死人什么事?而且及冠就及冠,為何安平還要跪在侯爺面前,侯爺還要用劍劃傷自己的手掌。再將血淋淋的劍在安平背后擦拭兩下?”
“那些只是冠禮上的規(guī)矩罷了……”嚴牧抬頭望向窗外,又對赤烏說道,“以前都是‘奮武安之勇烈’,不過不知從何時起,世人皆以‘武安’二字為恥,改為‘武定’了。”
他嘴上說著,心里卻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幕。
“牧哥,你也二十三了,那你也行過冠禮么?”
“自然。”
“也跟今天差不多架勢?”
嚴牧點了點頭。
片刻的沉默……
已然入秋的青民城里,仍是能聽見東邊竹山上的蟲鳴鳥吟,于這深夜里尤顯得燥人。
“牧哥,你想好明天去哪嗎?”
嚴牧低眉,搖著頭問道:“阿弟要去哪兒?”
“俺想到他們說的盤古城去看看,那地兒叫帝畿是吧?聽說是大宥朝的都城!”
“大宥大廈將傾,談何都城?也只是偏安一隅罷了。哪天要有個諸侯王喝多了酒,信手便能把帝畿給平了?”
赤烏擰了凝眉,歪著腦袋說道:“這俺就不管了。要是真有那天,那俺可得趕緊去盤古城看看,不然萬一給誰踐踏了就沒了?!?p> “踐踏不了,盤古城里有武定君坐鎮(zhèn),諸侯王手上沒個百萬兵馬,還真平不了帝畿。況且現(xiàn)今形勢不同以往,即便真的天下大亂了,盤古城雖四面平原之地,無險可守。可只要哪家諸侯攻入盤古城內(nèi),其余諸侯必定群起而攻。即便真有誰家諸侯王是個蠢驢,也總不能全國都是蠢驢吧?總會有人說以利害,勸阻主上才是?!?p> “嗯……”赤烏歪著腦袋撓著頭,“牧哥,那你明天跟我走嗎?安寧明天就去安東了,俺也不好再待在這兒?!?p> “明日再說吧!”他以手覆面,仰躺睡下,“阿弟,你也趕緊睡吧!明日要走就一早就走,不然走得晚了還投不了客棧?!?p> 翌日,辰時未到。
后院里,安遠不知從何處牽來一只白馬。
這馬通體雪白,更無一根雜毛。身形修長,體態(tài)勻稱,看著便是好馬。
“老頭,這馬是給老子的嗎?”
“嗯,爺爺給你挑的。確實無誤的千里馬?。 ?p> “老頭,老子那桿鑌鐵槍怎么不給老子?”
“寧兒暫時耍不動鑌鐵槍,先用爺爺那桿陰陽。等你什么時候耍得動鑌鐵槍了,爺爺就把槍給你?!?p> “那老頭你可別死咯,不然老子去哪尋槍去?”
安遠嫣然一笑,一綽長須,慨然道:“爺爺不想死,即便閻王來了爺爺也死不了?!?p> 安寧冷哼一聲,白眼道:“吹牛吧你!”
聒噪聲引來一家老小。
臨別之際,杜鶯兒噙著淚水附耳囑咐著這這那那。
嚴牧、赤烏二人也自后廳而下,向安遠道別。
“侯爺,這些日子多有叨嘮,俺要去帝畿看看,之后去哪兒俺就不知曉了。”
“善!”安遠手指一勾,一塊牛皮袋子飛來,“赤蠻兒,這袋子里有白銀千兩,錢百貫,你若不嫌重就帶走吧?!?p> “嘿嘿,”赤烏憨笑,“沒事,阿嗚能背老多東西了?!?p> 邊上的水馬哀然地“呼”了一聲,又垂下腦袋。
安遠一掃嚴牧,問道:“嚴牧,可曾想好了去處?”
后者低眉,片刻后答道:“我也沒想好,索性就跟阿弟同去帝畿罷!”
安遠眉頭微動,笑道:“也好。”
而后手指頭一勾,又一牛皮袋子飛來。估計里頭也是銀錢!
“若要遠行,就趁早出門,否則錯過了客棧,夜里免不了被蚊子啃!”安遠笑道。
三個后生各自一揖,而后拜別安遠。
“老子還以為你們兩會跟老子去安東呢?”街市上,三人三馬并肩而行。
“倒也不是安東不好,只是俺想,去了安東必定要跟你從軍,要是俺不想當兵了,就得當逃兵。在俺妾師國中,逃兵可是要打屁股的。”
“那敢情好,在我安東,逃兵可是得掉腦袋的!”安寧笑道。
三人自西門外道別,安寧往南,嚴牧、赤烏往西。
“你倆既然是去帝畿,想來要穿過松林。要是見到了玃如,記得代我向玃如獸問聲好!”
“俺記住了。再會!”
“珍重!”
三人各自在馬上一揖……
“你我有緣,在校場上不打不相識,又在松林外打鬧了數(shù)月光景。只是不知今日一別,再會是何時??!”
安寧大笑,綽著只有些許絨毛的下巴說道:“兄臺,若有再會之時,記得還老子一頭鹿。或許老子餓得半死,就等兄臺找上門來,給老子送頭鹿充饑呢!”
語畢,安遠再揖,而后縱馬而南。
西門外,兩騎緩緩而西……
一個月前……
國公府內(nèi),后廳,唯有主仆二人。
“少主公喚俺來有何事?”
“細作告知本公,這安寧不多時便要去安東。本公恐鎮(zhèn)遠侯從中阻擾,故而提前布置。如林可分批將百名眉尖刀騎陸續(xù)調(diào)往竹山之南,負水北岸。那安寧若是去安東,定然不會從竹山北繞遠路,如此,竹山南、負水北這一條路便是必經(jīng)之道?!?p> “屬下遵命?!毙烊缌直阋嫱?。
“如林,切記不可被他人知曉。百名眉尖刀騎,所持的眉尖刀太過顯眼……”
“無妨,俺已讓百人將刀卸下,將刀柄偽裝成拐棍,刀頭裝成鐮刀。讓他們在山腳下佯裝獵戶便好。竹山樹林草木茂盛,藏個百人簡單得很?!?p> “最好,最好!”夏無期大喜,“若能殺得了安寧便是大功一件??!不輸戰(zhàn)場是斬首千人。本公已為如林備好了功勞簿,只等如林凱旋?!?p> “諾!”
徐如林告退,而后分命百人,每隔一日便有十人離開青民城,悄然藏匿在竹山南山腳。
……
負水北岸,此地乃是杜山祖地。
自杜山奉詩景公之令入住青民城后,此地一切軍、民大事皆歸于一人管轄。
“我那小外甥,”軍帳里,杜若松對家臣說道,“今日便離開青民城前往安東。家父恐夏無期在路上剪徑,特傳來家書一封,要我好生注意沿途人員,多了少了都要注意?!?p> “我等查檢多日,負水北這段并無異常!”一人說道。
“若是我要剪徑,必藏軍馬于竹山之中?!倍艧o視笑道,“速點青槊軍百人,隨本將前往竹山。”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