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殿外,安云飄然而來。
藍緞袍,青太阿,八尺余身,形貌逸麗。
只一眼,段璋便認出了懸在安云腰間的巨劍。
“龍劍太阿?”他眉頭輕皺,“此乃四靈劍之一!侯爺姓安,莫非是以氏為姓?”
“正是,老夫祖地安水,至于先人姓甚,老夫就不知了。約莫百余年前,我安家才改氏為姓,故而姓安?!?p> 段璋咧嘴一笑道:“原來如此。若老夫沒記錯,侯爺祖上應是姓姬。與當今天子,”他說到此處,朝西高高抱拳,“同姓!”
“武侯如何得知?”安云問道。
段璋笑而不語,而后回歸正題。
“老夫此來,只想與鎮(zhèn)遠侯切磋一番。不曾想令郎如此不凡,雖未入‘天人’,可未必不能勝天人?!?p> 他朝父子倆再揖,道:“此間地小,請二位擇一寬闊之地。否則打壞了王宮,傷了人命當真煞了風景?!?p> “英江之上,如何?”
“善!”
語畢,三人一躍往北。
朝天殿里,二侯躍下臺階,在階下一揖。
“王上,那人已經(jīng)離去。王上無憂矣!”杜山說道。
這話一出口,不單是詩公,連滿朝大臣都長舒一口氣。紛紛贊揚安遠武藝卓絕云云。
“只是謙德君所布的‘三常同命’已破,還請諸君與本侯一道,守在此地,保詩公平安?!彼殖姶蟪颊f道。
“愿與王上同命,與督山侯同命?!北姶蟪籍惪谕暤?。
“侯爺,來者是何人,右丞相雖非高人,可據(jù)本宮所知,他已修到白駒境界多時。如何片刻之間便敗得如此狼狽?”金椅之上,太后問道。
“稟太后,來者是何人本侯不知。本侯只知,那人武藝,應與鎮(zhèn)遠侯難分上下?!?p> 一語畢,滿朝駭然。
“鎮(zhèn)遠侯修成天人多年,這世間天人屈指可數(shù)。怎么今日就突然來了一個?”
他們議論紛紛,各自猜測著什么。
有人說是盤古城內(nèi)的武定君來此找安遠麻煩;也有人說是云中山人來此清理門戶,親殺‘人屠’,還道門一個清譽。
“那人配刀三口,不是武定君,也不是云中山人?!眾檴檨磉t的慕青源對眾人說道。
殿內(nèi),嚴牧低眉閉眼,鼻息微微,一臉哀默地垂著腦袋。
不多時,“三常同命”成陣,滿朝大臣退去。
“外公,老頭跟我爹飛哪兒去了?寧兒要去看?!睂m門外,安寧扯著杜山的衣袖問道。
怎奈杜山境界低微,感知不來。
“此地往北,五六百里地。應該是英江南畔,不過你可不能去!”祝汴說道。
“為何?”
“那人應該是天人境界,跟你爺爺一樣。他倆要是打起來,你們靠太近了撐不住。單單余波就能把你們弄死?!?p> “呸,”安寧一吐口水,“誰人是我爺爺了?那是你爺爺,不是我爺爺!”
祝汴大笑,杜山一拍安寧腦門斥責了幾聲。
“哥哥,俺定要去看看,哥哥且先回吧?!弊c暾Z畢一躍而去。
三個后生本就是好事的年紀,如何能放過。除了一直低眉不語的嚴牧。
“牧哥,俺想去看,牧哥也一起去吧!”
嚴牧思索了片刻,這才點了點頭。
三人要走,杜山根本攔不住,只能朝北大喊:“逸山,護住三個娃娃!”
而后笑著搖搖頭回府去了。
英江南岸……
“敢請?zhí)σ挥[!”段璋一揖說道。
安云遲疑了片刻,拋劍而去。
“武侯,我安家有古訓……”
“老夫知曉,四靈劍不能隨意出鞘,”段璋說道,繼續(xù)把玩著太阿劍,“四靈劍形制比天子劍還要高上一籌。老夫今日能開眼一覽太阿,還得多謝侯爺?!?p> 寶劍去而復返,安云接過之后擰眉不解:“這人如何能知曉我安家古訓?”
“此地山河雄壯,乾坤遼闊,好戰(zhàn)場??!”段璋綽須而笑,而后緩緩將腰間的三光取下,插在腳邊。短的那口星劍約莫一尺長,只掛在日劍劍柄之上。
“武侯不斗刀么?”安遠問道。
段璋擺擺手說道:“不斗!老夫有夙愿未了,不能在此捐了性命。一會兒侯爺、或是小侯爺要戰(zhàn)敗老夫之時,還請手下留情才好。你我今日只是切磋,不分高下,更不決生死!”
“武侯說笑了!”安遠大笑。
世間‘天人’就那么幾個,面前的這個‘天人’如此謙恭,讓他意外之余又多了幾分喜感!
段璋腳尖一點,紫青袍飄揚如神仙,身形一飛而去,在英江中懸停。
北邊數(shù)十余里處,正是逆水入江口。水聲轟鳴如雷,不絕于耳。艷陽當空,一道道彩虹就架在江面上,如天上仙宮。
“溫侯,且來!”段璋朝南一喊,其聲雄壯如虎嘯。
安云學著段璋,將太阿劍取下,就插在三光邊上,而后藍緞袍無風自揚,也在江面上懸停,離段璋十丈。
江邊,安遠尋了陰涼之地跏趺而坐,先是盯著江面,而后徐徐閉眼。
江面之上,兩人先是相互一揖,而后又一抱拳。
腳下,英江水幾乎貼著鞋底流過,卻不濕鞋。
二人各自凝氣。一時間,江面異樣驟起。
只見段璋腳下的江面如面團一般下凹,凹出一個方圓一里的半圓,江底幾乎裸露在外。三五百只江魚瞬間暴露在空氣中,不停地狂擺尾巴,入水之后立馬加速游離。
安云面色一驚,也提起周身氣機,江面下凹八九丈,十來只江中魚暴露在外,眨眼間落入江水。
南岸,祝汴正好落地。
眼前一柄太阿,三口三光,江面上又有異樣,令他氣血沸騰。
他一躍而起,懸在空中,鳥瞰著江面。
江面上,方圓一里的水坑急速往東。方圓八九丈的小水坑也急速往西。
兩坑對撞,小坑融于大坑之中??又行模藘杀刍プ病?p> 一聲爆響,方圓一里的水坑瞬間往四周涌去,眨眼間,闊達二十里的江面下凹,一個方圓五里的水坑赫然出現(xiàn)。
鳥瞰江面的祝汴長嘆一聲。眼前,流淌了不知多少千年的英江江底駭然現(xiàn)世。不計其數(shù)的魚蝦在裸露的河床上蹦跶。
烈日當空,將水汽彌漫的英江點綴得如同人間仙境。
水坑眨眼現(xiàn)世,又眨眼消逝。江面上,方圓一里的水坑中心,兩人拳腳相向。
每一招一式,都將二人身下的水坑炸得闊到五里,而后江水涌向水坑中心,又只剩了方圓一里的水坑。
遼闊的江面如同一個水缸內(nèi)砸了一顆石頭,濤濤浪花不斷向兩岸、下游沖去。
……
“哎,打架就打架唄!”云中,云中山人睜眼,“這幾個傻貨,不會去天上打?偏偏在這江面?!?p> 他嘀咕著起身,騎上那頭五色神牛。
“小黃,去英江下游。他們這一打,英江下游不得泛濫咯?少不得死人?!?p> 他一拍神牛后腦,后者哞了一聲騰空而起,往東激射而去。
江面,又一聲爆響。水坑中心,一人一身藍緞袍,倒飛三里。在江面上滑行,一個方圓八九丈的水坑如影隨形,跟著他的身子一路往東。
“哈哈,”安云衣裳半濕,咧嘴一樂,“不愧是‘天人’?!?p> 而后,英江江面,一束藍光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而腳下的江水下陷,空出一道方圓八九丈的空氣柱,直插江底河床。
南岸,樹蔭下閉目許久的安遠嘴角一挑,一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