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娘扭轉(zhuǎn)頭,循聲望。
但見一前一后兩匹馬,馬上坐著兩名捕快。
香梅一看,認(rèn)識。
“那不是小馬和小牛嗎?”香梅道。
“他倆來做什么?”香玉大惑不解。
他們是在捉拿莫鵬兩父子時認(rèn)識的。小馬小牛年紀(jì)不大,辦事爽利,又都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去捉莫鵬時,小牛把莫鵬踹的一瘸一拐的,香玉覺得特別解氣,都想定一塊金漆匾額送衙門去。案子了結(jié)之后就再沒見過。
“燕女俠是要往暮雪山莊去吧。”到在近前,小馬躍身下馬,對燕三娘抱拳拱手,十分客氣的說道:“我們頭兒想請姜家大娘子去衙門里問話?!?p> “大娘子?”香玉香梅外加白小乙燕三娘都是滿臉的驚異。姜妧也不例外。
“前兒姓莫的官司不是了了嗎?藍(lán)府尹都判了他們流刑…”燕三娘道。
“我家大娘子與那莫鵬父子半點(diǎn)瓜葛都沒有。況且那日,我家大娘子也沒在車?yán)?,?dāng)不了證人。再一個,案子都判定了,我家大娘子去衙門能做什么?”香玉說的頭頭是道。她讀書不多,可閑暇時,燕三娘也給她們念過話本子的。包龍圖斷案都聽多少回了。
小馬叫她唬的一愣愣的。
小牛連連擺手,“香玉姐姐少安毋躁。今次我們頭兒請姜大娘子去衙署,是為了另一樁案子。就是前幾日,在你們玉蘭齋訂購畫具盒的那單買賣出了點(diǎn)岔子。內(nèi)情如何,去了我們白頭兒自會向您解釋清楚?!?p> 畫具盒零零散散賣了幾個,唯獨(dú)冷八娘買的多。
“差役大哥,但不知此事是否與淮陰侯府上的八娘子有關(guān)?”姜妧客客氣氣的問道。
小馬還沒緩過勁兒,又被她這一聲差役大哥唬了一跳。
小牛忙笑道:“大娘子,小的們只負(fù)責(zé)傳話,余下的,得等我們頭兒與您詳說。”
沒有立即否認(rèn),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想必此事非常緊急。否則,他二人也不會一路尋了來。
現(xiàn)下離山莊還有一半的路程,姜妧便讓白小乙趕去山莊與呂甫稟明,省的他記掛。
回到城里,已經(jīng)時近傍晚。
小馬小牛徑直將她們領(lǐng)到衙署,白捕頭正等的心焦。
楊太醫(yī)印證了由六娘中了斷腸草的毒。由六娘所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不像是服用了足以致命的劑量。
也就是說,并非從飲食入口,而是另有其他渠道。
由尚書也沒閑著,從內(nèi)宅查找可疑的兇手。查來查去發(fā)現(xiàn)府里干凈的很。雖說由六娘平時和姐妹們偶爾有些小爭執(zhí),卻總不至于鬧到要取她性命的地步。
楊太醫(yī)心細(xì)如塵,他在由六娘的生活習(xí)慣以及日用器物上入手。
追本溯源,找出了罪魁禍?zhǔn)住闪锝鼇沓S玫墓{紙。
由六娘是小拙詩社的社員,琴棋書畫自然精通。她有清早作畫的習(xí)慣,且她最近常用的便是冷八娘送的,玉蘭齋的畫具盒。
楊太醫(yī)便是在畫具盒附送的箋紙上驗(yàn)到了斷腸草的粉末。
斷腸草毒性極強(qiáng)。
萬幸由六娘接觸箋紙的時候,沒有任何皮外傷,否則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她的性命。相比之下,杜十娘就沒那么幸運(yùn)。
杜十娘枉死前一天,被家養(yǎng)的鷯哥啄破了手。劇毒入體,很快就攻了心,香消玉殞。
畫具盒是玉蘭齋出的,但姜家大娘子與由六娘或是杜十娘無仇無怨,且她也是打開門做生意,斷沒有毒害客人的道理。
送禮的則是淮陰侯冷伯圖最為寵愛的小女兒。那冷八娘一門心思的想要加入小拙詩社,她哄著人家還來不及,怎會給人下毒呢?
白捕頭絞盡腦汁也琢磨不出這其中到底有何內(nèi)情。
于是,他便讓人去將玉蘭齋的掌柜、伙計(jì)一應(yīng)人等喚來衙門問話。可巧,姜妧出了城。人命關(guān)天,白捕頭不能坐等姜妧從暮雪山莊回返,就令小馬小??烊プ?。
燕三娘和香玉香梅簇?fù)碇獖€到在白捕頭面前,白捕頭微微一愣。
眼前這個梳著雙髻,身穿胡服,亭亭玉立的少女,便是當(dāng)日墮馬澗那個小苦主了。
當(dāng)其時,白捕頭還是名捕快。墮馬澗那樁案子,是他有限的捕快生涯中,見過的最凄慘的。小小的姜妧坐在血泊當(dāng)中,衣衫被血泅的透濕。許是驚嚇過度,她不哭不鬧,就那么呆呆坐著。一雙點(diǎn)漆似得大眼里,滿是不解與茫然。
因案發(fā)突然,他們沒帶女役。這一群大男人有的還沒成家,沒哄過更沒抱過孩子。他們?nèi)鍌€圍著姜妧束手無策,生怕一個不小心傷了嬌嬌軟軟的小女娃。虧得有位東岳觀的仙姑心善,命小徒將她送回家去。
往事歷歷在目,白捕頭心里一酸。沒想到再相見,她都長這么大了。
“姜大娘子。”白捕頭唇角微彎,笑著跟她打招呼。
姜妧屈膝行禮,“白捕頭安好?!?p> 這些年白捕頭閱人無數(shù),單憑姜妧這一禮,他便覺得姜家大娘子和別的商戶女不一樣。
簡單的屈膝、垂首、問安,動作如同行云流水,聲音不高不低,恰到好處,就連語調(diào)都極是妥帖。頗有點(diǎn)宮中嬤嬤教導(dǎo)的過的樣子。
事實(shí)上,確是宮中放出的大宮女教的。
姜妧十歲方能說話,就像白紙一樣,所有一切都得從頭學(xué)起。姜老夫人下了大本錢,請來服侍過錢夫人的宮婢石穗兒教姜妧步態(tài)姿容,穿衣用飯,待人接物,以及各種禮節(jié)。
用姜老夫人的話說,福兒起步晚,更得有個明白人來教才行。否則,這輩子就耽誤了。
姜老夫人的錢沒白花,不僅姜妧學(xué)有小成,就連姜府的面貌都煥然一新。
可惜石穗兒只待了年逾就成親去了。姜老夫人除了銀錢,還送了兩套頭面,說不論何時,她都是姜妧的恩師。把那石穗兒感動的,離府時,哭了又哭。
頭晌,白捕頭親自問過佟掌柜和栓兒壽兒。
據(jù)他三人描述的冷八娘并無不妥。白捕頭也不氣餒,待姜妧落座,開門見山道:“姜大娘子且說說冷八娘那日去玉蘭齋是何光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