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大夫給姜澈診過脈，思量片刻，沉聲道：“大爺這病根子在并州。他在那里腹瀉多日，稍稍見強(qiáng)，便往回趕。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鐵打的人也支持不住?！?p> 姜老夫人使個(gè)眼色，連翹會意，轉(zhuǎn)身出去找隨同姜澈去并州的金管事詢問。
梅老大夫抬頭瞟一眼胡醫(yī)女，微微搖頭。
到底還是差著火候。
胡醫(yī)女一看梅老大夫的神色，就知自己又被師父嫌棄了。她面上一紅，討好的向梅老大夫彎彎唇角。
當(dāng)著病患家人的面前，梅老大夫強(qiáng)忍住敲胡醫(yī)女腦門兒的沖動，吩咐道：“備金針。”
師父肯施針就是有的救。胡醫(yī)女不敢怠慢，捧來盛放金針的匣子。
小呂氏和姜妧伴著姜老夫人退至明間，不打擾梅老大夫。
剛剛坐定，連翹也向金管事打聽明白了。
“老夫人，金管事說確有這么回事。大爺泄了兩天，吃過藥止住了，就沒當(dāng)回事，收拾妥當(dāng)就急忙急火的往家趕。”
姜老夫人頜首言道：“木卉是怕家里沒人照應(yīng)?！?p> 話音落下，小呂氏一陣心酸。姜妧也不好受，沒精打采的站著不說話。萬幸阿耶沒事，否則縱是自責(zé)一輩子，她也邁不過心里這道坎兒。
姜老夫人亦是輕嘆連連。
這當(dāng)兒，小仆來報(bào)：“老方求見?！?p> 老方求見定是有特別的事體。姜老夫人唇角微墜，“叫他進(jìn)來?！?p> 老方到在姜老夫人面前，行過禮，便道：“老夫人，方才有人來傳話，說是有賊匪意圖擄劫大娘子，叫我們多加小心?！?p> 聞言，姜老夫人神色大變。
“傳話的人呢？現(xiàn)在何處？”
“他說完就匆匆走了。小的看他似是大戶人家的小仆。許是為了遮掩身份，換了衣飾，從穿著上認(rèn)不出究竟是誰家的?！?p> 姜老夫人命連翹拿了賞錢給老方，送他出去。
小呂氏滿臉驚惶的捂著胸口看向姜老夫人：“若說有人對福兒不利，那一定是莫家！萬幸有人報(bào)了信兒來，也能有個(gè)防備?！?p> 除了莫家還有祝家。
姜老夫人眸光一黯，沒有道出心中所想。
“既然有人示警，那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福兒莫出去就是?！?p> 姜妧怨憤的瞇了瞇眼。她知道莫家是從根兒上壞透了的。但沒想到居然都敢綁票了？！姜妧心中意難平，面上卻乖巧的應(yīng)了聲是，“福兒在家侍奉阿耶，哪兒都不去?！?p> 姜妧懂事聽話，姜老夫人深感欣慰，與此同時(shí)，她也為自己招惹了莫家這戶白眼狼而內(nèi)疚。光是祝家就夠麻煩的，再加上莫家添亂，真叫人糟心。
是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姜妧散了頭發(fā)，斜倚在床上怔怔發(fā)愣。
梅老大夫施過針，姜澈并沒有如同大家預(yù)期的那樣醒轉(zhuǎn)過來。梅老大夫說再昏睡三兩日也無大礙，只要按時(shí)喂水喂藥即可。
小呂氏衣不解帶在松鶴院侍候了兩天，人就瘦了一大圈。奈何姜妧是女兒，多有不便，天剛擦黑，小呂氏就把她攆回鎏華院，切切叮囑叫她多多休息。
小呂氏才需要多休息啊。
姜妧頭一次感到身為女子的無奈。如果她是兒郎就能帶領(lǐng)商隊(duì)走南闖北為姜家出一份力，阿耶也不會那樣辛苦。
她也不用為了嫁人而苦惱。娶個(gè)孝順溫和的回來就好。模樣不用太出挑，若她是男子必定也是好看的。既能養(yǎng)家糊口，又賞心悅目。打著燈籠都難找！姜妧都有點(diǎn)想嫁給自己了。
雨打窗欞沙沙作響。
姜老夫人披著蓮蓬衣，坐在燈下查看賬目。
連翹溫聲勸道：“老夫人，仔細(xì)傷了眼睛?！?p> “哎，不看看終歸不放心?！?p> “大爺辦事，老夫人放一萬個(gè)心?！边B翹說著，不露痕跡的撤下賬本，給姜老夫人換上一碗溫?zé)岬呐Ｈ椤?p> 姜老夫人揉揉眼角，長舒口氣，“老了，不中用了。翻了兩頁就覺得眼睛漲，腦子也漲?！?p> 連翹忙給她按壓太陽穴。
“老夫人，不如把賬目交給大娘子核對吧?！?p> “福兒？”姜老夫人有些遲疑，“這是商隊(duì)的往來賬目，繁瑣些也復(fù)雜些，她能行嗎？”
“能行！”連翹輕笑，“您從金光門米糧鋪這事上還看不出來大娘子行事頗有章法？她先是鎮(zhèn)住梁氏，再跟她闡明利害，最后又給他們喂了個(gè)好大的甜棗兒。我聽許管事說，苗季家的都不舍得大娘子走呢?！?p> 姜老夫人笑了，“福兒是不錯(cuò)?！鞭D(zhuǎn)瞬功夫笑容就被隱憂代替，“莫家如此行事倒是給我提了個(gè)醒兒。福兒終是要嫁人的，若是遇上通情達(dá)理的人家還好說。萬一遇上不講道理又狼毒的，好像莫家那般的。福兒是個(gè)溫婉的性子，她除了一味忍讓，也沒別的辦法了。木卉這一病，我就又深想了一層。若是我和大郎都沒了，福兒就更苦了！”
連翹默了默，接道：“婢說句不知深淺的話，還望老夫人莫怪?！?p> “你說?！?p> “倒不如叫大娘子多長長見識。以后遇事起碼不慌不亂?！?p> 姜老夫人深以為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姜家不似那等高門大宅，沒那么多規(guī)矩講究。等木卉病好了，我與他商議商議，弄兩間合適的鋪?zhàn)咏o福兒，也多條退路。”說著，吃了兩口牛乳，”目下，頂頂要緊的是把藏在暗處的壞人揪出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作妖！”
“老夫人，壞人要防，那來報(bào)信的好人也怪可疑的。他何必藏頭露尾，不直接表明身份？”
連翹所言點(diǎn)中姜老夫人的心事。
姜二爺交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扇羰墙斦J(rèn)識的人上門報(bào)訊，定是要討杯酒錢的。但來人什么也不要，匆匆就走了，必不是姜二爺?shù)呐笥选?p> 那會是誰呢？
“婢與方伯交代過了，要是那小仆再來，先賞他一袋金瓜子，再問他主人家是誰?！?p> 姜老夫人開懷大笑，“你這是收買人家呀！要是忠仆，還不得把人逼死了？可別胡鬧！”
連翹也笑，道：“方伯有分寸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