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闖進(jìn)這么深?！标幱爸鹘涕_口。他一揮手，無數(shù)暗影飛撲而下，沖向冒險者們。
而約克無力保護(hù)他們，他的每個魔法都只會給敵人帶來增強。說到底，蘇生之所并非“陰影主教”的主場，西塔約克·夏因所處的地方才是。形勢恐怕會陷入僵局……
……這還是往好處想。約克不敢釋放光線，只把陰影驅(qū)逐出幾碼。他瞧見朦朧微光擴(kuò)散到內(nèi)殿祭臺，一大片浮泡從地磚縫隙冒出來，在風(fēng)中破裂，爬出一串串黑色甲蟲。
“當(dāng)心！”他趕快提醒。
帕因特的魔法支撐起壁壘，阻隔暗影軍團(tuán)的攻擊。他的實力其實還在約克之上，西塔不得不承認(rèn)這點，但伴隨著敵人數(shù)量的增多，防御也開始崩潰。冒險者們靠劍和弓抵抗，但就像先前亡靈撲向西塔時那樣，他們的動作對元素生命全無傷害。不能這樣下去。他必須想辦法改變處境。
陰影主教的存在雪上加霜。圖恩·路維被包裹在金色霧氣中，專心操縱暗影生物。就指揮才能而言，圖恩自然算不上優(yōu)秀，但再怎么說，他的火種也居于神秘度高地，足以靈活調(diào)動元素。
這下好了，約克心想，我們完全束手無策，只能等死。說到底，我們究竟是來干嘛的？
他躍到矮人身后，用火焰打散一頭影子生物。對方豎起膜翼，搖晃著尖刺般的尾巴繞過半圈，再度撲上前。在閃爍之池它被稱作“影刺”，以指明其優(yōu)劣之處。西塔低頭騙過攻擊，一劍切開了它的肚子。
伴隨光焰跳躍，暗影元素消散成一蓬黑霧。約克立即突進(jìn)，吹開霧氣。這一下竟也消耗劇烈。“看在露西亞的份上?！彼滩蛔〗械?，“你們誰有蠟燭？”
“我只有火柴?！眱H剩的兩個年輕冒險者湊出一把小棍。小杰特失去了一只手，另一人則精疲力盡，倒在矮人筑起的土墻邊休息。當(dāng)他凝神點火時，忽然一陣風(fēng)刮進(jìn)了壁壘，他猛地跳起來。
矮人錯愕地扭頭：“怎么……？”
一個心跳的時間后，他們目睹那名冒險者無聲跪倒，癱軟在地，沙粒般的甲蟲從他的口鼻中爬出來，飛向四面八方。約克看得清楚，是他的影子繞開了防御，蟲子也由此而來。
『輪轉(zhuǎn)之影』
沒人來得及預(yù)警。矮人在剎那間抬升地面，而約克擋在他面前。無數(shù)甲蟲撞在他身上，變作青煙消失。而土墻卡住一根背后襲來的漆黑匕首，帕因特反手錘斷了它?！靶〗芴兀 蓖晾诵纬刹y，扭曲著黑暗?！翱烊ゾ人?，約克！”
西塔早已動身，化作光團(tuán)沖進(jìn)了暗影的包圍。影刺割斷他的身體邊角，削弱光線和熱量。而在心里，他知道為時已晚……一簇火光在泥沙中亮起來。
小杰特伸手向頭頂，一把火柴靜靜燃燒，照亮他蒼白的臉孔。他咬緊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目光死死盯著約克。在這微光之下，無論影刺還是甲蟲，都不由得畏縮了片刻。約克撞上他的眼神，隨即朝下打量，只見他胸腹的影刺變成灰燼，鮮血猶如泄洪，從胸甲縫隙中噴涌而出。
剎那間，他無法思考。情緒牽起動作，動作先于意識，瞬息帶動火種進(jìn)行了一次爆燃。約克伸手抓住火焰，從同伴的身邊掠過。
帕因特轉(zhuǎn)動錘柄，竭力壓榨魔力，讓一道不斷拔升的斜坡在他腳下蔓延。而元素仿佛擁有了生命，跟隨它們的將軍發(fā)起沖鋒。西塔快得像一道光，他眨眼越過大半殿廳，距離祭臺僅有十幾碼。
魔藥的金霧砰一聲燃燒起來，被元素洪流摧垮。圖恩·路維變了臉色。他操縱魔法阻攔，但光元素雖然能制造陰影，可本身沒有影子；他指揮影刺襲擊，但它們只能從他背后延伸，根本追不上光線。圖恩恐懼地睜大眼睛，踉蹌后退，慌亂提起礙事的長袍。他作勢逃下高地，但橙紅光團(tuán)如一道焰火竄上天際，沿石路沖上祭壇，轉(zhuǎn)眼命中了他的軀體。
『逐影』
『元素意志』
『閃爍』
約克一劍穿透神父的胸口，火焰在龜裂的血肉中迸發(fā)，碳化皮膚、燒烤骨骼，使神父的身軀如同熔巖。沒人能在此等打擊下存活。圖恩·路維發(fā)出恐怖的慘叫，他呼喊“圣靈”，呼喊怪異的神祇，嚎啕著吐出破碎的音節(jié)。他拼命掙扎，蹣跚搖晃，最終被燃燒的長袍絆倒在地。他的血帶著蒸汽溢出石刻，包裹腳下枯骨。
等他不再呻吟，西塔才松開燒紅的武器。尸體倒斃在地，與冒險者們共赴黃泉?？諝庵袕浡刮?。
陰影在殘骸的火光中消散，『無光軍團(tuán)』定格在原地，它們保持著富有侵略性的姿態(tài)，恢成為空氣中的元素本質(zhì)。連石路也土崩瓦解，殿廳內(nèi)一時煙塵漂浮。
結(jié)束了。約克卻感到了恐懼。在熱血上頭、意氣風(fēng)發(fā)時，恐懼不是他的對手，在凝神對戰(zhàn)、針鋒相對時，恐懼刺激他的意志。但如今他形單影只，同伴只余一人，哪怕敵人的授首也不能填補空虛。這時候，恐懼帶著回憶降臨，成為情緒空洞的唯一閥門。
“怎樣？”他問矮人。
帕因特理解他的意思。“結(jié)束了。全都是?！彼麚u搖頭，“沒別的辦法?！?p> 一切到此為止，約克心想，他悲哀地意識到，許多人的生命也再無開始。我永遠(yuǎn)失去了朋友。這些信任我、愛我的人！被亡靈輕而易舉地奪走……露西亞寬恕我，我親手送他們走進(jìn)絕路……
……他們卻心甘情愿。
“為這些小子們復(fù)仇，約克?！迸烈蛱卣f，“不如就從這骨頭房子開始。快把尸體燒毀！否則……”
“這里太暗了，我辦不到?！被鹧嬉呀?jīng)熄滅?！斑€是你來吧?！彼吹桨颂崞疱N子。帕因特的手甲布滿刮痕，腦門上沾著血跡，連武器也磨損得厲害……但不管怎么說，這家伙經(jīng)驗豐富，此刻仍有力量。說到底，看到他動作敏捷地跳上石階，約克感到十足慶幸。
“還有人……？”他不禁問。
“不是你的錯，小子。”矮人看不見元素形態(tài)，只有空氣在耳邊震動。“你只是他們中的一個，你只是幸運的有個職業(yè)。本質(zhì)上，你們是一樣的。”
他說的有道理，但這話意味著否定答案。我真的失去了他們。約克既疲憊又沮喪。誰說不是我的錯？杰特，巴布、迪爾迪亞和格萊……有幾個還是由我親自動手。莫非我忘了嗎？多半只是不愿相信。諸神保佑他們?！拔覜]想過這樣，帕因特?！?p> “誰想過？”矮人越過他，用力打碎了陰影主教的腦袋。他的骨頭比常人堅硬，似乎有點奇怪。仍有金霧在熱量的烤炙下蒸騰，帕因特不得不分心操縱魔法，以保護(hù)自己的火種?！暗昧?，小約克。說到底，陰影主教出現(xiàn)在蘇生之所，沒人能料到！那死靈法師上哪兒去了？別說這鬼地方是他建的?！?p> “不是他?！奔s克非?？隙?，“一旦建造蘇生之所的死靈法師送命，建筑多半也會跟著坍塌?！彼氚櫭?，結(jié)果元素粒子不聽他的?！跋胍怪穹?，必須付出自己的火種力量，這是蘇生之所和建造者的聯(lián)系?！?p> “陰影主教不是死靈職業(yè)?！迸烈蛱匾惭a充。雖然約克的加瓦什的相關(guān)知識很豐富，但職業(yè)之間魔法力量的單一性是神秘領(lǐng)域的常識，靠這點也能判斷出來。
“你記得他的話嗎？”
“那些臨死前的詛咒？”矮人在骨頭里瞥見半塊燒黑的金屬，將其一腳踢到祭臺下。棱角碰撞，發(fā)出脆響?！笆鞘裁葱吧?，圣靈之類。不能指望這些壞種死前悔改！他們不信蓋亞?！?p> 蓋亞是仁慈的善神，也是諾克斯傳播最廣泛的神名。但說到底，只是人們沒有堅定意志去相信露西亞。光明公正又嚴(yán)格，蓋亞神圣而慈悲。西塔很清楚，有罪的人在蓋亞面前誠心懺悔，他們的心靈能得到救贖，而這些人到露西亞面前，受到的只有懲罰，半點柔和體恤都不可能。
至于圖恩·路維，只需看他身上佩戴的污染的十字，就足以判斷他對諸神的看法了。
“那個單詞是什么？”
“誰知道呢。都見鬼去。”
“他說new……？”
“well?！卑搜a充?！奥犉饋硐衿矶\用語，或者……”他摸摸下巴。
“或者？”約克不認(rèn)得。但如果不是字面意思，它會指什么？
帕因特總算抓住了靈感：“……名字。紐厄爾。一個名字。會是誰呢？圣靈？”
聽起來很荒誕。圣靈紐厄爾，這是從未有過的信仰，在神秘領(lǐng)域，想與諸神處同等地位不是一樁容易的事。畢竟諸神離去已久。約克盯著路維的尸體，感到非常困惑?！笆沁@回事？”
“或許是死靈法師的線索。不如當(dāng)真的聽嘛，以免漏掉關(guān)鍵?！彼s快跳下祭壇，為發(fā)現(xiàn)沾沾自喜?！拔覀兤平饬怂男∶孛?。得通知其他人?！?p> “這沒其他……噢！”
“約克？”
“你后面？”
帕因特扭過頭，不禁嚇得掉下了臺階。他無疑看見了可怕的事物，方向局限于陰影主教圖恩·路維的遺骸上。還有什么亡靈能在被打碎腦袋之后嚇到活人？他的反應(yīng)很正常。說到底，這不可能是真的。
西塔完全說不出話。他也看到了帕因特看到的東西。在你精疲力盡、手段盡出時，看到重生的敵人該說什么？反正他不知道。但圖恩·路維確支起了身體，用零落的皮肉凸顯體量。他站在火和血之中，破碎的肉骨如線團(tuán)般糾結(jié)、凌亂、搖搖欲墜。
他靜靜地打量他們。
寒月紀(jì)元
修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