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貝雷帽的男人?”隴警官單手扶在方向盤上,摸索地從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煙詫異道。
“嗯,難道你忘了嗎?今天中午在游樂場門前的時候,我有和你提到過的?!蔽易谛睂堑能嚭笪簧?,沖著后視鏡里一臉專注的隴警官說道。
“哦,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我記起來了,是在我們打算橫過馬路去吃午飯的時候?qū)Π??當時你突然滿臉緊張地問了我一個‘有沒有注意到一輛剛剛駛過的黃色出租車’的離譜問題,我下意識便用了一個充滿疑惑的‘啥’做出了回應(yīng)?!?p> “沒錯,正是那個時候。其實當時我想說的,就是關(guān)于這個頭戴貝雷帽的男人的事情?!蔽尹c了點頭。
“所以呢,這個男人是有什么特別的來頭嗎?還是,他有什么值得去注意的地方呢?”隴警官暗暗地朝我瞥了一眼。
“也說不上特別吧,我是在昨天下午剛到帕里馮特酒店時遇到這個人的,當時他正好跟唐警官和我一起排在酒店入住手續(xù)的等候隊伍里?!蔽覕[了擺手解釋道,“因為他那天手里拎了一個超大號的行李袋,頭上扣了一頂同今天一樣的深受我這類推理愛好者喜愛的棕色貝雷帽,加上他與酒店前臺溝通時表現(xiàn)出來的唯諾緊張,以及之后我們打算前往警局時在電梯廂里的二次碰遇,才讓我對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映象?!?p> “嗐,說到底就是一個剛見面沒多久的陌生人而已嘛!”隴警官笑著搖了搖頭,“神秘兮兮地支開處理案發(fā)現(xiàn)場的刑警,還堅持著非要坐上我的車子才肯單獨和我解釋,我還以為有什么稀奇的淵源呢!”
“我也沒辦法呀,”我兩手一攤,“我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我是鬼使神差地跟蹤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才‘湊巧’撞到連環(huán)殺手的犯罪現(xiàn)場的吧?這么怪扯的理由,任誰都不可能一下子就全然接受?!?p> “那倒也是,”隴警官敷衍地點點頭,“照你這么說,那傍晚時分在帕里馮特酒店門口,最直接引起你跟蹤念頭的原因是什么呢?”
“就是中午發(fā)生在游樂場外的事情啊,”我直起自己的身子說道,“當時我問你有沒有留意到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其原因正是因為我不久前眼睜睜地看著一頂熟悉的貝雷帽從自己的面前經(jīng)過,為了證明不是自己眼花所以才向你確認一遍而已。那到了傍晚,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酒店,碰巧看到自己一直心有存疑的陌生人再一次擦肩而過,朝路邊停著的一輛同款黃色的出租車急匆匆走去,結(jié)合聯(lián)想中午時的‘偶遇’、一天前他拎著大行李包的外來人形象以及頭頂標志性的貝雷帽,一個響當當?shù)穆殬I(yè)名詞順理成章地就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里。所以出于明明白天已經(jīng)在外奔波過,為何傍晚還要選擇出門的疑惑,我的身體便下意識地要跟隨上去,打算一探其如此行程的究竟?!?p> “一……一個響當當?shù)穆殬I(yè)名詞?那是什么?”隴警官有些不解。
“當然是偵探?。 ?p> “偵探?!”
“沒錯,那個本身就戴著偵探標志性象征的貝雷帽的男人,作為一個剛到不久的獨身在安諾姆市的外來人員,能夠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消磨在同一輛出租車里四處奔波,并且還同我們一樣出現(xiàn)在三年前第二起連環(huán)殺人案的案發(fā)現(xiàn)場,甚至在傍晚的時分直接以被害者的身份卷入到殺人犯最新的犯罪之中,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也只剩下‘偵探’二字才能夠完美地將他這一系列動向給悉數(shù)契合了吧?”
“嗯……”隴警官一邊思索一邊簡單地回應(yīng)道,輕輕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腳,稍稍降低了車子碾過行道樹影的頻率,“照你這個說法,那個戴貝雷帽的男人的確有很大可能是來自于其他地區(qū)的偵探。他的目的應(yīng)該也同你一樣,都是對這兒的煙火連環(huán)殺人案感興趣才來到這里的?!?p> “呃,呵呵,”一聽到隴警官“擅自”對我的主觀評價,后排的我立刻便抱歉地咧起了嘴角,“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呢,其實,是有些復(fù)雜的。不過,也基本上和隴警官你說的沒差。話說回來,既然貝雷帽男人是一名偵探的身份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了,那從他傍晚急匆匆離開酒店,目的明確地乘車前往偏遠的你口中說的這個安吉村,并且還正好遇到了連環(huán)殺手的襲擊這些點來看,我有強烈的預(yù)感,這個貝雷帽男人在來到安諾姆后的短短一天時間內(nèi)一定掌握了煙火連環(huán)殺人犯的某些指向性線索。他傍晚時候的著急離開應(yīng)該就是為了去特定的地方驗證自己的推論,只不料卻在探究的途中或是在與嫌疑人的正面對峙中被對方偷襲,迫不得已成為兇手這次的犯罪目標而已。”
“嗯……你這般推理邏輯上的確是說得過去,可……”隴警官的臉上依舊有些疑慮,“可這個戴貝雷帽的男人他究竟是察覺到了什么呢?又是依靠什么途徑獲得兇手的有關(guān)信息的呢?要知道,一般人對煙火案的了解程度頂多就停留在警方公示的‘潦草’部分,應(yīng)該還少于我們對其的認知度才對。因此,既然連我們二人都沒能在短短一天的時間里運探出兇手的直接線索,那他又是從何嗅到兇手的潛藏蹤跡的呢?難不成他真和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有著通靈或是什么看見過去的能力吧?”
“哈哈,沒準還真有呢!”我笑了笑,“不過實話說,以信息的掌握多少來馬后炮地評判一個人的推理的確是有些不妥。信息少有信息少的好處,信息多也有信息多的麻煩。雖然從我對這個人的接觸歷史上看,他作為一個偵探也許的確有著和常人不一樣的邏輯思維,但依照在很多領(lǐng)域都存在的‘菜鳥克高手’理論,或許這起案件對于我們而言錯綜復(fù)雜、毫無頭緒,但站在他個人的視角,因為手里已知的信息寥寥無幾,他反倒有可能會很直白地掏出一個簡單結(jié)論,湊巧地避過所有干擾,成功觸及到案件的真相。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其他解釋,也就只有他的手里掌握了什么連警方都不知道的訊息,但這種概率幾乎很小,怎么想也不可能……”
突然,我停住了自己的舌唇。反復(fù)波濤的腦海里,十幾分鐘前那條攥在貝雷帽男人手中的印有黑色蝙蝠的綠手帕,此刻竟鬼使神差地就像一條埃及法老權(quán)杖上的眼鏡王蛇一樣,毫無征兆地死蜷在了我的喉心。
“怎么了?”不明不白的隴警官好奇地問道。
“呃沒,沒什么。”稍作愣神后,我趕忙接話打應(yīng)道,“我只是記起了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想讓隴警官你幫忙處理。”
“哦?什么事?”
“是關(guān)于口供方面的?!蔽覍擂蔚匦πΓ澳銈兙絼倓偛皇菍Π赴l(fā)現(xiàn)場的所有人都詳細地錄了口供嘛,其中就包括了傍晚時候把我接到安吉村的出租車司機?!?p> “嗯,怎么了?那個司機有問題嗎?”
“呃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事情是這樣的,傍晚的時候我不是在帕里馮特酒店門口打算跟蹤那個急匆匆的貝雷帽男人嘛,當時街道上只有一輛空客的出租車,因為時間剛好是在飯點的關(guān)系,那輛車的司機死活不肯放下手里的吐司額外接單。無奈,我就編了一些小小的謊言,讓他……”
“哦改口供???唉你早說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早說我早在現(xiàn)場幫你改了?!彪]警官不屑地嘆了口氣,“等把你送回酒店我就打電話給剛才的警員。哦對了,早上我們在第一個案發(fā)現(xiàn)場砍的竹節(jié)我已經(jīng)送到警局的鑒識部了,負責的女警察說最快也得要三天才能出完整的調(diào)查結(jié)果?!?p> “這樣啊,唉,真希望那上面能像小說中的情節(jié)一樣,奇跡般地保留著三年前的血液信息。”
“哼,我倒是對此沒有太多的執(zhí)念,”隴警官說著,猛然吸了一大口煙后一股腦便把殘余的煙頭擰在了身側(cè)的透明煙灰缸中,“如果明天開始的大規(guī)模搜山能夠?qū)⒔裉靷}皇而逃的兇手繩之于法的話,那么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線索痕跡也將徹底沒了其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