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女子
人心大多如此,你放心的交出后背,那個你最信任的人卻在你的后背給了你最致命的一刀!——離殤
越州和乾州交界處,一座城池橫在大道上,大體建筑風格同英雄關無異,只是可能更加靠近中原的緣故,整個城池顯得比英雄關規(guī)模更大,人流更大
此城是名“雷池”,不知何人所起,也不知是為何意,反正無從考證之事,自不必花費心思去琢磨了
此刻的雷池人來人往,卻不像英雄關那樣一到亥時便要宵禁,此時已近丑時,整條街依舊熱鬧非凡,看樣子還有花燈一類的晚會,想必是這中原之地特有的習俗了
兩道黑影從屋頂掠過,顯然速度極快,加之是黑夜,便沒人注意到了。不久之后,只見黑影一閃而逝,地面上多出四人,兩人一身黑衣,看樣子四十上下,各自背著一個人,自然是秦和南宮曉了
秦已經醒了,看了看面前情形人物,有些不明所以,只聽其中一人道
“秦公子可是醒了?那便勞煩公子稍等,我去安排住宿”說完那男子將秦放在臺階處坐下,然后徑直走進了客棧
秦回過頭看去,只見南宮曉被另一人背在身后,依舊一副昏死模樣,看來傷的不輕
“這位兄臺……”秦開口問道
“秦公子不必客氣,在下索蹤,剛才那位是追風,我的師兄,我們都是南宮小……曉公子的下屬,秦公子吩咐便是”背著南宮曉的黑衣人說道
“索大哥,不知他傷的怎么樣?”秦急忙問道
“你們兩人都傷的不輕,我們已經給你們服過藥了,只是還有些外傷內損,需要找地方調理處理,所以我們便自作主張來這里了!秦公子若是覺得不妥,盡管吩咐便是”
“索大哥客氣了,這里是……”
“這里是雷池,哦,就是越州和乾州交界處的一座城池了,本來我們是打算趕回西邊的,但是你們傷情太重,耽擱不得,而且往西走客棧驛館極少,再加上觀心堂定然以為我們會回西邊,必會嚴加搜查,所以我倆制造了西去的假象,然后來這靠北的雷池讓你們好生修養(yǎng),等傷好了再做打算!”
“多謝索大哥了!”秦連忙謝道,心中不由得佩服這兩人做事思慮周全
“秦公子客氣了,你是我們公子的朋友,便是我們的朋友了!”
兩人聊著,追風已經訂好了客棧房間出來了,只是看到秦后面容古怪,淡淡道
“就剩兩間房了,我們這就過去吧!”說著扶起了秦,向客棧后院客房走去
繞過前面大廳,路過一個極大的院子,竟是比英雄關那家酒樓還要氣派豪華,最后到了一排五六層高的閣樓前,只聽追風道
“我們的房間在一樓,壬字房和癸字房,房間相鄰,也好照應”
秦茫然點頭
“秦公子,那就麻煩你和我們公子一間,我們兩人一間,畢竟我們做下屬的……”追風說的有些猶豫,秦卻是沒說什么,反正兩個大男人也無所謂了,只是他要是再仔細一點,便一定會看到追風此時眼中神色古怪,便是索蹤也是一副不忍看他的情形……
“秦公子,那個我家公子還有外傷,就勞煩你幫忙包扎一下,這是外敷的藥,另外這是你們內服的”索蹤說完和追風互看一眼,急忙走了……
秦拿著藥走進了房間,南宮曉已然被放在床上,白色衣衫被鮮血染紅大半,整個人面色慘白,不知是不是流血過多的原因,當下不敢再耽擱,連忙將南宮曉衣服解開……
突然間,空氣仿佛靜止了一般,秦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音……
只是,最為重要的是南宮曉在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看到了呆滯的秦和自己裸露的身子……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喊,直接把秦嚇的收回了心神,窗外不遠處兩道黑影卻是瞬間消失了,顯然跑的遠了
秦連忙轉過身不敢再看
“對……對……對不起,我不……知道……”秦口中結巴
“他……們讓我?guī)汀瓗湍銚Q藥!”
“追風……索蹤……”低沉而充滿殺意的聲音,從床上坐著的南宮曉口中發(fā)出
已坐在不遠處屋頂上的兩個黑影突然渾身一抖,一個激靈
“那個,我……我不知……道你……你是女人”秦語無倫次道
“你現(xiàn)在知道了!”南宮曉冷冷道
“我不是……故意看……看”
“你已經看到了,既然已經看到了,就幫我包扎好吧,也就不用找別人了!”南宮曉語氣淡淡,只是面上殷紅一片,顯然內心并非如她言語中那般平靜灑脫
“我……我去幫你找……”
“找個人再看一次嗎?”南宮曉瞬間語氣轉冷
“我……”秦瞬間大囧,當下便沒了主意,最后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許久之后,秦拉開房門落荒而逃
南宮曉月看了看肩頭被包扎好的傷口,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直接沖進旁邊的癸字房,卻是空無一人
“哼,你倆就別回來睡,這次算我栽了?!鼻匦睦锵胫?,人卻是躺到了床前,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南宮曉月依在床頭,表情淡淡,依舊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這一覺睡的極踏實,在夢里他又回到了求知洞,和那清麗的姑娘在一起,緊緊相擁,看著夕陽西下……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午時了,追風和索蹤看來是沒有回來過,檢查了一下身體,發(fā)現(xiàn)傷已經好了大半,看來這南宮曉和他的下屬帶的藥還是挺管用的……
一想到南宮曉,秦的頭皮開始發(fā)麻,他也知道該到換藥的時間了,可是……
“咚……咚”這時房間傳來敲門聲,秦打開房門,看到一小二模樣的男子拿著兩盤食物
“這位公子,該到午飯時間了,您的朋友交代過,壬字房和癸字房的飯菜都送到這里,要是還有什么需要,您招呼就行”說完當下飯菜走了出去
秦猶豫了許久,最終拿著飯菜推開了旁邊屋子的門
“你……你醒了?”
“白癡……”南宮曉月冷冷的說了一句
…………
“那個……我……我……幫你換……藥吧”秦好不容易說完,卻大是尷尬
“好!”南宮曉月卻是爽快
只是當那少年發(fā)抖的手指觸碰到她肩膀的肌膚時,兩人身子都是大震,秦很想趕緊換完,卻只能小心翼翼,一方面是要努力使自己不再碰到南宮曉月肌膚,另一方面這種貫穿傷極易感染,且疼痛異常,怕不小心弄疼了南宮曉月,個中情形,甚是煎熬……
但是當秦拆開包著的布,看到那深深的傷口的時候,整個人僵在了那里。
南宮曉月等了許久不見秦繼續(xù)動作,連忙睜開閉著的雙眼,卻見秦盯著自己肩頭,一動不動,當下一片紅暈直接燒到了耳根:這小子是在占便宜嗎?當下便要出言呵斥,突然間發(fā)現(xiàn)秦眼神空洞,沒有一絲心思雜念,臉上有些清晰可見的痛楚……
“你當時可以殺了金蟾的,他已經無路可逃了,為什么你要放棄那個報仇的機會,沖過來幫我?”秦恢復了手上的動作,卻是比之前更加輕柔了幾分,聲音飄忽不定,喃喃問道
南宮曉月沒有回答,怔怔的看著那個沉浸在悲傷里的男子……
重新包扎好,南宮曉月披上衣服,依靠在床頭,喃喃問道
“有酒嗎?”
秦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今天別喝了吧,等你養(yǎng)好了傷,我陪你喝”
“好”
南宮曉月回答的干脆無比,倒讓秦瞬間愣了,但終究沒說什么。從桌上拿起飯菜走到床邊,看了看南宮曉月道
“你右手不方便,容易扯著傷口,我……我喂……幫你吧”秦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這怎么看都是占人家便宜的話語,但終歸沒有辦法
南宮曉月看了看他窘迫的模樣,心中泛起絲絲甜蜜,臉上表情依舊冷淡,只是點了點頭
這樣的日子一過便是一月,這一月期間南宮曉月和秦的傷基本都好了,只是二人之間卻更加尷尬了幾分
追風和索蹤沒有再來過,偶爾在遠處觀望,當看到南宮曉月面色陰沉,秦握緊拳頭的時候,兩人直接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不見,好幾天不敢再出現(xiàn)
不過這段時間秦卻是將從觀心堂石室里拿出來的笛子學了個通透,再結合羽熙留給他的幾本書籍,已經勉強可以吹出幾首了,當然,第一個聽眾自然是南宮曉月了
此時天色昏暗,窗外飄起了小雨,倒也符合這南方的煙雨季節(jié),南宮曉月坐在椅子上,手臂扶著窗沿,怔怔的看著窗外……秦坐在不遠處的院子里,荷池邊上的一處亭子里,把玩著他的笛子,吹著新學的曲子!
一曲吹完,秦起身來到壬字房房間,看了看依在窗口的南宮曉月
“過來吃飯吧,外面下雨了,你就不要待在窗子那里了,傷口還沒好利索,別沾風”
“今天有酒嗎?”南宮曉月沒有回頭,淡淡的問道
“呃……我去拿”秦思索了片刻,按照早上換藥的情況,傷口已經長的差不多了,看南宮曉月那么想喝酒,喝一點應該是可以了
不一會兒,秦拿著一壇女兒嬌走了進來,面上笑意盈盈,大是興奮
“哎,南宮曉,這地方居然有你說的那種黃酒,老板說叫女兒嬌,你嘗嘗看,是不是這個”
“白癡……”
“我……”秦瞬間無語,這人怎么還是這么愛變臉色,不過一想到她現(xiàn)在變成了女人,也就釋然了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是女人了嗎?”南宮曉月冷冷道
“呃……你不喝酒了?”秦茫然問道
“白癡,我是說你都知道我是女人了,為什么還叫我南宮曉?”南宮曉月煞氣涌動,真想把這人抓過來暴打一頓!
“啊,不是你告訴我你叫南宮曉的嗎?”秦有些無辜的問道
“你聽不出來那是男人的名字嗎?”南宮曉月聲音低沉
“哦,你還有女人的名字???叫什么!”秦大是好奇,連忙問道
“滾……”這個字蘊含著諸多煞氣,嚇得秦不敢再說話
過了許久,秦終于鼓起勇氣道
“南宮兄,我以后這么叫……”
“啪……”秦未說完,便被一碗米飯打斷,秦收拾著粘在臉上的米飯,心中大是不解:這女人真是有病,明明自己告訴我她叫南宮曉,現(xiàn)在又不讓叫,也不告訴我她叫什么,我就按照原來的稱呼叫她了……原來我叫她南宮兄她也是蠻喜歡的,就算現(xiàn)在不喜歡了,也不能用米飯呼我,太……太粗魯了
就在秦一邊收拾米粒,一邊心思急轉的時候,南宮曉月已經開始自斟自飲了
“這女兒嬌,算是黃酒里比較出名的一種了,這里雖不屬于不夜城,但是畢竟離得不遠,有這種酒也很正常的……”南宮曉月邊飲邊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爹就是他們所說的南宮軒宇,是觀心堂第二十一代堂主,他在繼承堂主的第二年便和我娘成了親,因為我是卯時破曉時分出生的,那時天空雖然破曉漸白,但月亮依舊掛在天邊,所以我娘便給我取名曉月,南宮曉月”南宮曉月喃喃自語
“曉月……南宮曉月”秦默念了兩遍
“我是在那間石室里出生的,那里是觀心堂歷代堂主的居所,必須用觀心堂堂主才能修煉的功法移星換木才能打開,而這功法,林正南是不會的,只有被確定為堂主,才會被傳授這種功法”
“就在我兩歲的時候,我爹因為想有更多的時間陪我和我娘,便將三大長老之首的鐘謀提拔為副堂主,讓他打理門內事物,他就有更多的時間來陪我和我娘了……”
南宮曉月拿起酒碗一飲而盡,而秦卻在聽到鐘謀那個名字時眼中精光大盛,片刻后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
“可后來我娘便中毒了,林正南要我爹交出堂主職位,便放過我們一家,他是我爹的師弟,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弟……”
“鐘謀自從成了副堂主,便不再擁護和支持我爹了,而二長老藍正陽當時不在,只有三長老上官郢全力支持我爹……這樣,局勢才慢慢安穩(wěn)下來?!?p> “可是不到一個月,上官郢突然倒戈,開始支持林正南,我爹便被趕下了堂主之位,我娘也……”
南宮曉月再次拿起酒碗一飲而盡
“四叔說過:人心大多如此,你放心的交出后背,那個你最信任的人卻在你的后背給了你最致命的一刀!”秦冷冷道
“他們剛才也說了,我娘是中毒死的,他們把我和爹爹逼上了絕路,我爹靠著那間石室里的秘道跑到了天塹山南邊,那兇險無比的南疆煙瘴之地”
“所有人都認為我們已經死了,畢竟在那個煙瘴之地,便是毒王宗弟子識盡百毒,也從未有人活著走出來……”
“煙瘴之地嗎……”秦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