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十步瘋狂奔跑,是逆河流方向。
五月,輕風(fēng)怡人,溫和的陽光灑下,河水流淌緩慢,粼光閃動。
河邊吹風(fēng)散步釣魚人,看到韓十步跑過,都會以目光跟隨直到看不見為止。
韓十步邊奔跑,邊快速瀏覽所過之處的所有事物。
許多地段,許多建筑,都還看得出原來的模樣。
終于,近了!
就在河流急轉(zhuǎn)彎處,過一條林間小路就到了。
韓十步心跳快到極速,就像要爆炸了一樣。
腳步飛快,腰間的衣服都快飄起來。
可,當(dāng)真的到了,他愣著神身體一軟癱坐地上,身體哆嗦得厲害。
沒了!
他們的家沒了…
前方,一片殘破的大樓,轟隆隆的機(jī)械聲音響個不停,四處灰塵滾滾。
邊上立著牌子【前方施工】
韓十步雙眸晶瑩,看向一棟樓三樓的位置,他們以前,就住在三樓。
他又看向離他比較近的一塊地,那里,是他干事業(yè)的地方。
他算得上是年少有為,開了一個肉食品加工廠,有能力,肯上進(jìn),終于娶到自己很喜歡的漂亮姑娘。
熟悉的地方,陌生的模樣。
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里放映。
酸甜苦辣各種滋味交雜,蕩氣回腸。
對他來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昏睡一覺而已,卻已物是人非。
就好像昨天擁有的一切,今天突然化為了云煙……
“嘿,請你離開,施工重地不得靠近!”
巡邏的保安,見韓十步似乎想闖進(jìn)去,跑來趕人。
韓十步站起來,低著頭頹然離開。
她去了哪兒?
他一定要找到她!
可怎么找?
韓十步立刻想到了警察局。
但,已經(jīng)過去20年,她肯定改嫁了,去警察局找,他以什么身份?以她曾經(jīng)的丈夫?這樣會不會被她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她現(xiàn)在的生活?
他不能,對她來說,他無緣無故失蹤二十年,本來就對不起她,所以更不能去影響她,他只想暗中看著。
除了警察局,任何可能會讓她知道的方法都不行,在她心里他應(yīng)該是死了,那就當(dāng)是真正的死了吧。
韓十步繞著這片殘破的大樓走,到了陳舊的商業(yè)街。
99年,這里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現(xiàn)在,韓十步從行人那兒聽到的信息得知,此處,已經(jīng)被稱為城西或舊城區(qū)了,許多當(dāng)年最豪華的建筑,如今看起來很孤寂落寞。
穿過一條小巷,韓十步在一家飯店外面站了好片刻,店中的客人只有幾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站在柜臺。
“換人了,羊老頭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韓十步又走了幾家店鋪,沒有例外,都換人了,有的店,連生意行當(dāng)都換了。
這幾個店店主,99年及99年以前與他聯(lián)系很頻繁,算得上是朋友,韓十步希望通過故人旁敲側(cè)聽打聽一些信息,卻一個都沒見著,還被當(dāng)成乞丐,有人趕他走有人給他錢。
心頭很落寞,不禁嘆息。
韓十步搖頭,強(qiáng)制平穩(wěn)下心來,最糟糕的事都已發(fā)生,以后不可能更糟糕,他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漫無目的地行走,
其間,他去公共廁所,將身上圍著的衣服重新整理,外套遮嚴(yán)實(shí)下身,T恤套上身,被搶衣服的那青年太瘦了,T恤套他身上非常緊。
而后,行尸走肉一樣,走到河的上游。
這座城,叫余都。
這條河,名余河。
余河上游,河水有從城外山體帶來的紅泥土,故而此處被稱為紅河段。
紅河段挺寬,二三十米,相比于99年,如今變得很氣派,周邊多了石頭砌成的堤壩與階梯,及一座橫跨紅河段兩側(cè)的白石天橋。
天橋上,行人繁多,不少趴在護(hù)欄上看風(fēng)景。
韓十步走上去,看到他的人都讓開路。
沒辦法,他這副尊容就是人見人讓,畢竟,誰也不愿意與一個臟兮兮且看上去不正常的人離得近。
韓十步也不在乎,他沒有心思去將自己收拾好,且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要收拾好,只有再去搶衣服。
在荷塘,那是迫于無奈,讓他再去搶,是干不出來。
韓十步站到天橋中間,趴在護(hù)欄上。
這里,視野很開闊,他希望能將自己的心徹底放開,就極目眺望遠(yuǎn)方,將這一片不錯的風(fēng)景盡收眼底。
嗯?
忽然,韓十步一愣。
在大概千米外,那里是豪華的別墅群,他竟在別墅頂上看到一團(tuán)黑云。
陽光下,黑云凝而不散似乎很不正常。
“晦氣?”韓十步心頭瞬間冒出這兩個字。
不過,又搖頭,這怕是做夢的后遺癥,應(yīng)該是看花了眼。
韓十步眨了眨眼,再看,那黑氣竟然還在。
再眨,再看,還在…
那么?
韓十步眉頭微擰,不再覺得是自己花眼,而是一定有東西。
他想,他好像有些不正常。
韓十步才平穩(wěn)一點(diǎn)下來的心臟再次砰砰擂動起來。
也是,在一個地方做了二十年的夢,沒有化為枯骨,還活著并長出長發(fā)與胡子,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正常。
韓十步再想,從荷塘奔跑到城市,他跑了至少一個小時,又在城市里奔跑,似乎,他未曾喘過一口氣…
而且,他的聽力,視力,好像也很好。
比如,他看向數(shù)十米外說悄悄話的情侶,注意力一去他就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再有,他力氣也大,在荷塘搶衣服時,那青年被按著動不了分毫。
這些,先前他的心緒在妻子一事上,都沒去注意。
韓十步心頭一顫呼吸頓住,
莫非,那個地方,那場夢并不全是假的?
相比于做一個頹廢下去的普通人,他當(dāng)然更愿意不平凡,如同那夢里一樣。
不平凡,要做什么事,更容易得多,而且,找到她后,就不會只是暗中看著,而是可以真正護(hù)佑她安好。
念頭至此,韓十步陰郁的心一下變得開闊起來。
夢中的一切,他都沒有忘記分毫,那浩瀚的經(jīng)歷,就像全部是真的一樣。
而此時,無形中,似乎,他正在與夢里的他相融,讓他不再分夢里還是現(xiàn)實(shí),他感覺,自己就是那位主宰。
韓十步雙眸一凝,選擇一個法門,默默運(yùn)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