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入問心陣！

　　成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從前沒人寬待若柏，若柏便格外寬待自己。

　　但是到了這種世界，有的寬待，需要更改。

　　若柏很清楚。

　　閉眼。

　　將劍捏緊。

　　“我去。”

　　“小師叔……”方柒劃過一絲驚愕和擔心，“不必逼著自己來，你……”

　　“我可以的?！?p>　　若柏沒有多解釋，屏蔽掉多余的理智，提劍出門。

　　沒有進門看那穢亂不堪的畫面，若柏淺笑盈盈地將火丟到屋頂。

　　瞬間，整個屋子蔓延了火光。

　　里面那男子倉皇逃竄。

　　若柏嘴角弧度變大，抬劍，身形一動，男子脖頸上留了一條傷痕，瞬間失去氣息。

　　若柏神識放出，輕輕一壓。

　　他那剩余的神念也消散天際。

　　義士縱使知道一些事情，也被這一連串的事情，驚得說不出話。

　　方柒更是詫異得不行。

　　“師姐？”

　　若柏有些慵懶。

　　“……小師妹?！?p>　　“我有些不舒服，得先歇歇，您幫我護法？”

　　“……好?！?p>　　方柒深深望了眼若柏，揮手，冰水落下，將大火撲滅，隨后跟著若柏回到旁邊的房子里。

　　若柏進屋，取出幾個壓箱底的陣法盤，放置在屋內(nèi)。拿出靈石，將陣法啟動。

　　“師侄，我先走了，若有來人，記得幫我應付一下?！?p>　　“走？！”

　　方柒不解，剛想又問什么，卻見若柏直接從她面前消失了！

　　這……是什么法寶？！

　　“主人，小精靈還在修養(yǎng)，我先你問心陣?！?p>　　“嗯?！?p>　　若柏揉了揉笑僵的臉，慢步跟在義士身后，不想說話。

　　“主人?！迸R近問心陣，義士反倒是有點猶豫，“我雖然也急，但是你這么突然進去……你……”

　　“我現(xiàn)在心緒起伏大，你發(fā)現(xiàn)了吧？”

　　“嗯?！?p>　　就是發(fā)現(xiàn)了，才不放心！

　　萬一走火入魔了怎么辦？！

　　“別擔心，我只是進去找個自己?！比舭責o奈輕笑，“理智控制情緒很久了，我只是……有點亂?！?p>　　不，應該是特別亂。

　　若柏，從出生時起，就是個暴躁脾氣。

　　從記事起，就在同父母吵架，甚至不滿十歲時，常常與父親打架發(fā)泄情緒，父親笑著寵她讓她。

　　母親倒是不讓著她，天天說她、看著她就念叨，也會冷暴力迫使她改正……反正只要能讓她向“好的方向”改變，不管會不會給她心靈造成傷害，母親都會用。

　　而且……從前沒人知道，她也不清楚，自己有些天生的反人格思維。

　　那時候不滿十歲，便會有些厭惡這個世界、厭惡異性、厭惡又作又裝的女生、厭惡世俗紛爭。

　　有想過死，也試圖離家出走，但那個時候始終還渴望母愛、渴望總嫌棄她的母親能看她一眼，便又忍不住哭著回來。

　　割腕是割過，但怕媽媽看見哭、看見生氣、看見冷暴力，便自己悄悄藏起來。

　　總之媽媽也不會發(fā)現(xiàn)。

　　因為她工作一直很忙。

　　其實不止媽媽，爸爸工作也忙。家里很大，兩人總把沒事的她鎖在屋子里，斷網(wǎng)斷電視，只有書陪伴。

　　那時候她不愛看書，便一個人坐著胡思亂想。

　　想昨天的事、想學校里那些奇怪的人、還想父親說的“危險”。

　　——萬一有“奇怪”的人來家里，要怎么辦好？

　　若柏會偷偷把匕首藏在兜里、袖子里、褲腰里、鞋子里。

　　如果被奇怪的人發(fā)現(xiàn)一處，那還有別的地方可以給。

　　自己年紀小，對方一般警惕心不會很高。所以可以適當暴露一兩處，再故作柔弱，待對方發(fā)現(xiàn)之后降低警惕，再動手。

　　若柏還特地去網(wǎng)上查了，哪些地方最脆弱！她不明白男生下面到底長了什么不過資料上些，男生下面很脆弱，如果遇到了，扎那里總沒錯。

　　還有報警電話得設(shè)置到特殊按鍵、還得在家里一些地方，再藏一些可以打人的東西。

　　那時候若柏，每天都在想奇奇怪怪的東西。以至于九歲那年，母親懷疑父親總出差的原因是“女人”，她也想好了一千種應對方式。

　　首先，要給父親弄到名聲倒地。

　　不對，在這之前，要先放松所有人的警惕、甚至讓父親以為自己和他是一伙的，然后買硫酸、帶刀，干個痛快才醒。

　　為了這個計劃，她還特地上網(wǎng)查過，未成年犯罪相關(guān)條例、反偵察方式。

　　看得津津有味，興致盎然。

　　那時候還看些法制節(jié)目，覺得里面主人公太傻，?；孟肴羰亲约?，得如何如何做……

　　直到后來，大了許多，開始漸漸明了事理、和社會生存規(guī)則。

　　開始改變，但是原先很多東西已經(jīng)定型，邁不過去。

　　幸好她懂一些心理相關(guān)的東西，自我反復對話、再給自己制定一個框架——什么事情應該怎么做。

　　用了十幾年，去適應、改變、催眠，將最原本的自己，完完全全封鎖起來。

　　這個改變，在她看來，甚至不叫改變，而是——自我壓制。

　　所以到這個世界也很長一段時間，她知曉自我壓制的那個自己應該會最適應這邊的生活，卻也不敢放開。

　　——她是正道的人，她不知道正道的生存規(guī)則、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貿(mào)然放出，如果再收不回去，她又當如何？

　　自我壓制的過程，存在反復的自我否定、自我更正、自我舍棄……其過程之痛苦，她不想在經(jīng)歷第二次。

　　特別是在知曉修真得先修心之后，她更不敢輕舉妄動。

　　三思而后行、謹言慎行，被她做到了極致。

　　所有問題，她做之前，不但得先思索、試探、詢問，還得再全方位去各種了解。

　　得摒棄掉從前的條框規(guī)矩，這是很難的事情。

　　她很多年來，都不是在做自己，而是在做一個條框中、適應社會規(guī)則的自己。

　　在這個世界，殺人如點頭平常，她也不敢妄動。就怕見血之后，被自己囚牢的那個，破牢而出。

　　……

　　若柏閉眼，深呼吸，看著問心陣里從前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攥緊拳頭，咬緊牙關(guān)。

　　恨過母親的冷暴力，恨過沒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去做引導。

　　恨過自己怎么這樣的與眾不同。

　　恨過為什么活之艱難，卻還要活著煎熬。

　　恨過自己為什么改不了天性、忘不了奇異。

　　恨過……許許多多的東西。

　　全都一一浮現(xiàn)眼前。

　　身邊的煞氣越來越濃，義士站在陣外，捂緊胸口。

　　同心契的感應，能同步十之有八，復雜的感情讓他難受得要死。

　　若柏卻面無表情，抿唇，舌尖緊緊頂著上鄂。

　　其實也算不上還在意，只是那東西像是心理創(chuàng)傷，撕開還是鮮血淋漓得疼。

　　疼得有點窒息的時候，忽然畫面中的人，像是看見了她一般，轉(zhuǎn)頭向她輕笑。

　　“你也難過了啊?！?p>　　“……！”

　　“難過的都看完了，你告訴我，你后悔嗎？”

　　“……”若柏咽喉，喑啞開口，“有什么好后悔的?！?p>　　“也是?！遍L得和她一模一樣的人，笑著走過來，“你畢竟是要做人，而我，只想做自己?！?p>　　若柏驚愕，有些聽不懂。

　　這都什么跟什么??？！

　　郁悶之下，難過的情緒也消減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