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怎么看過洞庭的景色,不知是否……”廣言謙和的開口。
阿寧是何許人,自然知道他未說完的話:“自便……”她說。
廣言一愣,望著阿寧,語氣里帶著探尋,帶著些許埋怨:“你一向如此么?”
阿寧驀然抬起頭,為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輕輕“嗯……?”了一聲,隨即也跟著一問:“你呢?你也一向如此么?”
廣言一怔,方才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只見他淡淡一笑,沒再開口。
“主子……有人來訪……”青悠的聲音響起。
“請進來……”
來人是一小廝,他一進門,恭敬的朝阿寧行了個禮:“阿寧姑娘……”
阿寧眉頭微微一動,卻又不動聲色的開口:“何事?”
來人眼角微微朝廣言的方向一斜,才慢慢開口:“今兒是阿寧姑娘生辰,這是公子給阿寧姑娘的生辰禮物……”
來人正是兆暉,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了過來。似乎在等著什么。
青悠走近,接過盒子,遞到阿寧跟前,打開,一把通透的乳白色玉扇躺在盒子中。盈潤的光澤看著賞心悅目。
阿寧輕輕將盒子合上,放在一旁,語氣里依舊的不咸不淡,聽不出喜愛與否:“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聲謝……”
兆暉猛然抬起頭,有些錯愕地望著阿寧,阿寧對他眼底的錯愕置若罔聞:“還有事?”
“哦!”兆暉臉上有些尷尬:“無事!”
阿寧轉過臉去,目光落在旁邊的杯子上:“不曾見過我這么通情達理,難以置信?”阿寧像是寬慰的開口:“放心,除了道謝,我真的并未有什么要說的……”
兆暉臉上的尷尬更甚,可是卻硬要鎮(zhèn)定的搖搖頭,干笑著解釋:“公子總說你從醒來之后,性格變了很多,不似以前那么頑劣,看來果然如此……”他偷偷看了阿寧一眼,見她臉上真的沒有怒意,才真的松了一口氣。
阿寧笑笑,望著兆暉:“穆公子還記著我的生辰,我很高興,以前是我不懂事!”
廣言聽著阿寧的話,望著阿寧的目光又深了幾分。
阿寧并未看到廣言的目光,她望著兆暉,眼神里滿是真切:“還未用餐吧!可以和我們一起!”
兆暉微微看了一眼一旁的廣言,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要處理,禮物送到了就行!”
兆暉才走出去,廣言望著阿寧,目光中帶著問詢:“今日是你生辰?”
阿寧只是望著廣言,淡淡一笑,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生辰這種事于女子來說不過也罷!”
“雖說你不在意,既然我已知曉,焉有不過之理?”廣言認真的望著阿寧:“我不知你喜歡什么?又怕送的禮物你不喜歡,你說……你喜歡什么?”廣言怕阿寧以為他是敷衍,想想又補了一句:“不論什么我都送你……”
阿寧微微一笑:“我這人俗得很,文雅的東西我欣賞不來,要是你實在想送,便把你火巖門的財富送我吧!我一定喜歡……”
阿寧其實想要的是火巖門,這個有著四通八達消息渠道的組織,握著天下所有秘密的存在。
廣言像是忘了方才阿寧的反應一般,隔著衣袖抓著阿寧的手腕,阿寧狠狠一掙沒掙脫,反倒被他拉著走了出去,一邊向著阿寧開口,語氣輕快的開口:“看上我火巖門了?都說了,讓你嫁與我,到時候我的自然就是你的,火巖門你看上什么隨便拿……”
“……”阿寧一結之后語氣淡淡的像是帶著調笑:“你還年輕嫁給你之后想要繼承你的財產,我還得費心費力的給你下毒藥”廣言一愣,腳上動作一停滯,轉過來恰好對上阿寧的眼睛阿寧望著廣言,清澈的眸子里是毫無陰霾的天真,她朱唇輕啟,說完那句話:“麻煩……”
廣言微微嘆了一口氣,帶著阿寧往客棧外走。
阿寧的話,是赤裸裸的拒絕,語氣聽著卻像是開玩笑,可是前半句字里行間流露出的確是無可掩蓋的薄情。
廣言自然聽得出阿寧的弦外之音,沒再繼續(xù)追問。
其實他想想自己方才的用意,也不過是開玩笑和試探的成分居多。說到底,他們認識那么久,也還是彼此的不信任。廣言沉思之間,微微看了阿寧一眼,自己的這種不信任源于深入江湖,看多了悲歡離合,你呢?
阿寧給人的感覺,似乎看得比廣言還透,可是一般看透人情世故不是應該和深深的失望聯(lián)系在一起嗎?你又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怎樣的失望?
廣言此時此刻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阿寧的念頭,可是他知道,從阿寧口中,他只能聽到只言片語,她不可能對自己和盤托出。
“你打算帶我去哪?”阿寧問。
廣言從深思中回過神來,語氣軟了幾分:“馬上到了……”
說著一躍翻上馬背,朝阿寧伸出手,阿寧卻朝后退了一步,站到屋檐下:“要騎馬去?這可還下著雨呢?”
廣言這才想起下雨這事,語氣有些像犯了錯的孩子:“那……要不我去找輛馬車?”
阿寧想都沒想,開口就拒絕:“天也挺晚的,今兒就算了……以后有時間再去!”
“不能改天……必須今天去!”廣言隨手拿了把傘,拉著阿寧就走?!胺凑矝]多遠,我們走著去!”
阿寧一時語結,然后毫不猶豫奪過廣言手里的傘,徑直走了出去,雨絲打在廣言身上,他望著阿寧站在遠處的身影,搖了搖頭轉身又拿了一把雨傘跟上。
走進才發(fā)現(xiàn)阿寧阿寧將手伸出傘外,讓細密的雨絲落在她細小的手心。只是雨傘遮著,廣言看不見阿寧眼底灼灼的殺意。
“聽聞你在繼康時私下收集過很多紙傘,你很喜歡下雨?”廣言不過隨口一問。
傘下遮住的人卻是微頓了一小會兒才回答:“很喜歡,特別喜歡……”
阿寧將語氣咬得重重的,沒看到表情,廣言似乎都能想到阿寧眼底的冷意??墒谴D過來,廣言看到的卻依舊是那張明滅了悲歡的臉。
廣言一愣:“上次你可不是這么答的?”
阿寧也不尷尬,反倒將他一軍:“你都問過了,現(xiàn)在又問,我總得給個標新立異的答案吧?”
“走吧!”阿寧依舊帶著淡笑的說。
不知為何,望著她臉上那相得益彰的笑,廣言心里莫名有一絲心痛。
長街上倆人撐著傘并肩而行,靜默的空氣中雨絲打在傘面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漾著的雨水映照著兩側木樓上掛著的大紅燈籠。
“我也沒怎么看過洞庭的景色,不知是否……”廣言謙和的開口。
阿寧是何許人,自然知道他未說完的話:“自便……”她說。
廣言一愣,望著阿寧,語氣里帶著探尋,帶著些許埋怨:“你一向如此么?”
阿寧驀然抬起頭,為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輕輕“嗯……?”了一聲,隨即也跟著一問:“你呢?你也一向如此么?”
廣言一怔,方才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只見他淡淡一笑,沒再開口。
“主子……有人來訪……”青悠的聲音響起。
“請進來……”
來人是一小廝,他一進門,恭敬的朝阿寧行了個禮:“阿寧姑娘……”
阿寧眉頭微微一動,卻又不動聲色的開口:“何事?”
來人眼角微微朝廣言的方向一斜,才慢慢開口:“今兒是阿寧姑娘生辰,這是公子給阿寧姑娘的生辰禮物……”
來人正是兆暉,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了過來。似乎在等著什么。
青悠走近,接過盒子,遞到阿寧跟前,打開,一把通透的乳白色玉扇躺在盒子中。盈潤的光澤看著賞心悅目。
阿寧輕輕將盒子合上,放在一旁,語氣里依舊的不咸不淡,聽不出喜愛與否:“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聲謝……”
兆暉猛然抬起頭,有些錯愕地望著阿寧,阿寧對他眼底的錯愕置若罔聞:“還有事?”
“哦!”兆暉臉上有些尷尬:“無事!”
阿寧轉過臉去,目光落在旁邊的杯子上:“不曾見過我這么通情達理,難以置信?”阿寧像是寬慰的開口:“放心,除了道謝,我真的并未有什么要說的……”
兆暉臉上的尷尬更甚,可是卻硬要鎮(zhèn)定的搖搖頭,干笑著解釋:“公子總說你從醒來之后,性格變了很多,不似以前那么頑劣,看來果然如此……”他偷偷看了阿寧一眼,見她臉上真的沒有怒意,才真的松了一口氣。
阿寧笑笑,望著兆暉:“穆公子還記著我的生辰,我很高興,以前是我不懂事!”
廣言聽著阿寧的話,望著阿寧的目光又深了幾分。
阿寧并未看到廣言的目光,她望著兆暉,眼神里滿是真切:“還未用餐吧!可以和我們一起!”
兆暉微微看了一眼一旁的廣言,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要處理,禮物送到了就行!”
兆暉才走出去,廣言望著阿寧,目光中帶著問詢:“今日是你生辰?”
阿寧只是望著廣言,淡淡一笑,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生辰這種事于女子來說不過也罷!”
“雖說你不在意,既然我已知曉,焉有不過之理?”廣言認真的望著阿寧:“我不知你喜歡什么?又怕送的禮物你不喜歡,你說……你喜歡什么?”廣言怕阿寧以為他是敷衍,想想又補了一句:“不論什么我都送你……”
阿寧微微一笑:“我這人俗得很,文雅的東西我欣賞不來,要是你實在想送,便把你火巖門的財富送我吧!我一定喜歡……”
阿寧其實想要的是火巖門,這個有著四通八達消息渠道的組織,握著天下所有秘密的存在。
廣言像是忘了方才阿寧的反應一般,隔著衣袖抓著阿寧的手腕,阿寧狠狠一掙沒掙脫,反倒被他拉著走了出去,一邊向著阿寧開口,語氣輕快的開口:“看上我火巖門了?都說了,讓你嫁與我,到時候我的自然就是你的,火巖門你看上什么隨便拿……”
“……”阿寧一結之后語氣淡淡的像是帶著調笑:“你還年輕嫁給你之后想要繼承你的財產,我還得費心費力的給你下毒藥”廣言一愣,腳上動作一停滯,轉過來恰好對上阿寧的眼睛阿寧望著廣言,清澈的眸子里是毫無陰霾的天真,她朱唇輕啟,說完那句話:“麻煩……”
廣言微微嘆了一口氣,帶著阿寧往客棧外走。
阿寧的話,是赤裸裸的拒絕,語氣聽著卻像是開玩笑,可是前半句字里行間流露出的確是無可掩蓋的薄情。
廣言自然聽得出阿寧的弦外之音,沒再繼續(xù)追問。
其實他想想自己方才的用意,也不過是開玩笑和試探的成分居多。說到底,他們認識那么久,也還是彼此的不信任。廣言沉思之間,微微看了阿寧一眼,自己的這種不信任源于深入江湖,看多了悲歡離合,你呢?
阿寧給人的感覺,似乎看得比廣言還透,可是一般看透人情世故不是應該和深深的失望聯(lián)系在一起嗎?你又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怎樣的失望?
廣言此時此刻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阿寧的念頭,可是他知道,從阿寧口中,他只能聽到只言片語,她不可能對自己和盤托出。
“你打算帶我去哪?”阿寧問。
廣言從深思中回過神來,語氣軟了幾分:“馬上到了……”
說著一躍翻上馬背,朝阿寧伸出手,阿寧卻朝后退了一步,站到屋檐下:“要騎馬去?這可還下著雨呢?”
廣言這才想起下雨這事,語氣有些像犯了錯的孩子:“那……要不我去找輛馬車?”
阿寧想都沒想,開口就拒絕:“天也挺晚的,今兒就算了……以后有時間再去!”
“不能改天……必須今天去!”廣言隨手拿了把傘,拉著阿寧就走?!胺凑矝]多遠,我們走著去!”
阿寧一時語結,然后毫不猶豫奪過廣言手里的傘,徑直走了出去,雨絲打在廣言身上,他望著阿寧站在遠處的身影,搖了搖頭轉身又拿了一把雨傘跟上。
走進才發(fā)現(xiàn)阿寧阿寧將手伸出傘外,讓細密的雨絲落在她細小的手心。只是雨傘遮著,廣言看不見阿寧眼底灼灼的殺意。
“聽聞你在繼康時私下收集過很多紙傘,你很喜歡下雨?”廣言不過隨口一問。
傘下遮住的人卻是微頓了一小會兒才回答:“很喜歡,特別喜歡……”
阿寧將語氣咬得重重的,沒看到表情,廣言似乎都能想到阿寧眼底的冷意??墒谴D過來,廣言看到的卻依舊是那張明滅了悲歡的臉。
廣言一愣:“上次你可不是這么答的?”
阿寧也不尷尬,反倒將他一軍:“你都問過了,現(xiàn)在又問,我總得給個標新立異的答案吧?”
“走吧!”阿寧依舊帶著淡笑的說。
不知為何,望著她臉上那相得益彰的笑,廣言心里莫名有一絲心痛。
長街上倆人撐著傘并肩而行,靜默的空氣中雨絲打在傘面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漾著的雨水映照著兩側木樓上掛著的大紅燈籠。
阿寧抬頭望著矗立在眼前的九龍塔,九層高的九轉塔身在雨夜里顯得巍峨壯麗,有著深沉的夜色做襯托,九龍塔比白日里看著更加神秘威嚴。
廣言微微扣著塔門上的門環(huán),守塔之人打看門看見廣言遞出的信物之后,立即開門讓他們進入。
站在第九層,放眼望去,整個洞庭的景色都盡收眼底,萬家燈火,千里洞庭波。
廣言站到阿寧身后,順著阿寧的目光望去:“這里是整個洞庭最高的地方,怎么樣?”
“很美,很冷,很好!”阿寧如是回答。
很美指的是景色,很冷指的是站的越高,能匹配之人越少便越孤獨,很好,指的是就算孤獨,但這種掌控一切,俯視蕓蕓眾生的感覺很好。
廣言一愣,望著阿寧的眼神深了三分,如果阿寧不加上那句“很好”他可能就真的以為阿寧說的是表面上的意思,但加上之后,顯然不是。
“既然冷,為何還會覺得美?覺得好?”廣言問。
“你呢?”阿寧回過身,盯著廣言的眼睛:“難道你不覺得冷?”
廣言轉念一想,如果自己說覺得冷,接下來阿寧一定會問:“既然覺得冷又為何會喜歡來這兒?”答案自然是覺得這兒的風景比別處好。既然如此,那方才問的問題便被阿寧給拋了回來。
“不冷……”所以廣言果斷回答。
阿寧睜著詫異的眼睛:“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很冷的……”
“那只是你自己的以為罷了!”廣言這么答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掉進了阿寧的陷阱里。
果然,他剛說完,便聽見阿寧說:“所以我所說的冷或許也只是別人眼里的冷!”
“……”廣言心里一驚,不過是平常的交談,阿寧便可以把話這么不找邊際的堵死。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廣言才清晰的意識到,阿寧以前回答的每句話,似乎都是那種模棱兩可的,但聽者卻該死地自行朝著她想要的那個方向去想象。
間隙之間,守塔之人抱著一張七弦古琴,放到身后的桌上。廣言坐到琴旁,手指輕輕一撥,動人的琴聲即刻傳來,他抬著頭望著阿寧:“你可會?”
“不知你怎么定義這個會字的?”阿寧笑笑:“如果通曉宮商角徵羽是謂會,那我……不會……”
阿寧從來說的雖說不是完完全全的真話,但也不是假話,她確實沒正兒八經的系統(tǒng)學過,但聽得多了,卻是知道哪根琴弦能彈出什么音,所以不論什么曲子,她聽一遍,便能彈出來。
“知五音不過皮毛,音律之用在于傳情達意,只要達到這個效果,便是會……”廣言看著阿寧,句末又加了一句:“要不要試試?”
阿寧手指輕輕撫上琴弦輕輕一撥,只出來一個音之后便沒有再繼續(xù):“罷了!”阿寧說。
廣言望著她悠遠的眼,嘆了一口氣:“你喜歡聽什么曲子?高山流水還是韋編三絕?”
“都是好曲子”阿寧微微一笑,眼底是廣言不曾見過的溫暖:“但我更喜歡《春風》,和《平沙落雁》……”
也只有此刻,廣言才看到了屬于阿寧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覺著她是個有心的活著的人。她以前的輕佻,冷冽,肅絕雖說和她給人的氣質相得益彰,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看過了她真心笑過的樣子,才幡然醒悟,原來她以前的樣子是空洞的沒有心的,如同一具笑著的行尸走肉。
廣言手指低抬之間,一首平沙落雁緩緩流出,阿寧轉過身去,望著腳下的萬家燈火以及那邈邈的洞庭水,慢慢閉上眼睛。
一曲終了,阿寧只是淡淡道了聲謝,風撫著她的臉龐以及她有些發(fā)紅的眼眶:“這個禮物我收下了!”
廣言站過來,取出一塊精致的佩玉:“那曲子并不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這個才是……”
阿寧接過,細細端詳著上面的復雜的紋路以及用小篆刻上的“言”字,目光里看不清意圖。
廣言突然想起阿寧方才看著穆陽送過來那把扇子時阿寧的反應:“千萬不要拿出去當了,這玉的品相沒方才那玉扇值錢”
“沒關系,我不嫌棄……”被看穿心思阿寧也不惱,反倒厚著臉加上這句。
廣言嚴肅的看著阿寧的眼睛:“在我火巖門,見牌如見我……”
阿寧一愣,眼底的驚訝雖說沒停留多久,但還是被廣言捕捉到了:“你不怕我把你火巖門搬空了?”
“搬空就搬空吧!就當我給你送的生辰禮物了,你不是說你喜歡我火巖門的財富么?”
阿寧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想還是開口:“其實你不必如此,我和你統(tǒng)共也沒見過幾次,你應該也清楚,我接近你不過是……”
“我知道!”廣言打斷她。
阿寧并沒有將玉佩收下的意思,她知道這個玉佩的分量:“雖說我從你這兒拿到的已經夠多了,但還是很想收下這玉佩,盡管我知道這很無恥,可我就是如此貪得無厭,相信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廣言知道,阿寧這不過是想讓他自己考慮清楚,其實說貪得無厭,天下誰又不是貪得無厭:“你處處說自己貪得無厭,此時卻放著這么個大禮不收,倒也是稀奇……”廣言帶著笑問。
“也是……我要是不收豈不是很虧?”阿寧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不如這樣?玉佩你收回去,那三十萬不用我還便可……”
“你這是在拒絕?”廣言眉頭一皺。
阿寧思忖再三,將玉佩收下:“不,我是在欲擒故縱……”
見阿寧收下玉佩,廣言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他繼續(xù)彈著琴,須臾之間,像是想起什么,問到:“聽聞岳州商鋪在聯(lián)合擠兌你?”
“是!”阿寧淡淡一笑,全然沒有一絲危機感。
也是,在這層層擠兌之中,阿寧不僅憑著自己的手段站穩(wěn)了腳,還在他們的聯(lián)合之中拿下了岳州所有商號快一半的經營權,她有什么好擔心的,這些情況她怕是也早就有應對之策了!
“你把他們逼得這么緊,難保他們不會狗急跳墻?”廣言提醒著。
“他們怎么能保證他們跳過去的就是墻?說不定是萬丈深淵呢?”阿寧正色道。
這話,阿寧說得肆意枉然,莫名讓人心頭一驚。
回頭之間,阿寧目光落在漸漸火紅的地方?!澳强墒俏铱蜅5姆较?”
廣言順著望過去,好像還真是,看這樣子,火光都映紅了天空一角。
阿寧眼底閃過陰冷,朝著塔下奔去。
“你慢一點,不一定起火的就是你住的地方……”廣言一邊勸慰,一邊追上前。
但阿寧還是不管不顧的朝前跑。廣言飛身上去,攬著阿寧的腰,踏著風朝客棧奔去。
落下時原本好好的客棧此刻已經化為火海,阿寧撥開圍觀的人群,找著熟悉的面孔。
忙亂之間,阿寧感覺一角被輕輕一拽:“主子!”
阿寧趕忙回頭,只見青悠臉上還有被煙熏的痕跡,衣服也凌亂殘破。青悠旁邊站的是同樣狼狽的紅藥。
阿寧搜尋一圈,都沒看見青遠那單薄卻又倔強的身影:“青遠呢?”
“哥哥想起主子的東西還未帶出來,沖進去給主子拿東西去了……”
“愚蠢……”阿寧皺著眉,狠狠罵了一句。
只是看著強忍著淚水,望著熊熊烈火的青悠,阿寧像是看到曾經的自己,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緊。
“轟隆……”一聲,整個客棧在火光中坍塌,只有大梁還在燃著火苗,其他的都已變成黑炭。
青悠眼底的淚水抑制不住的滾落下來,可任憑眼底再如何悲痛,硬是一聲也沒有喊。
這種情形,人要是還活著早就出來了,沒出來的大概早已是化為灰燼。
人漸漸散了,阿寧拍了拍青悠的肩帶著紅藥離去,留青悠一人對著這一地的灰燼。
阿寧知道,此時要求青悠跟她一樣離去是不近人情的,可是她不會留下來陪青悠對著這一地的狼藉哀念。
如果青悠此時選擇跟過來,以后阿寧會像重用青遠一樣重用青悠,但如果青悠選擇繼續(xù)留在這兒寄托她那些所謂的悲哀,以后阿寧或許會留青悠在蕭宅,但永遠不會視她如青遠一般。
這就是阿寧,這才是阿寧那個早就沒有是非仁念的魔鬼。
青悠擦干眼淚,深深望了一眼漸漸冷卻的灰,義無反顧的跟上阿寧的步伐。
阿寧知道,從今往后,再沒有什么事能阻擋青悠,這才是阿寧滿意的樣子。
廣言給她們重新找了一家客棧,屋中只剩下青悠之后,阿寧問:“為何還要跟來?”
青悠單膝抱拳跪下,語氣堅決清冷,像極了青遠的樣子:“因為主子能給我們報仇,主子能帶我遠離以前被欺負的日子,那些日子,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去……”
阿寧嘴角微微一動:“自己的仇要自己報才痛快……”她的聲音像鬼魅一般,帶著誘惑帶著無情。
“是!”
阿寧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還有什么事么?”
青悠遲疑再三,望著阿寧的眼神里有懇求:“求主子教我!”
“教你什么?”阿寧反問。
“教我殺人的辦法,教我自保的辦法……”
阿寧有些意外的看著青悠:“既想學功夫,為何不回去求公子?”
青悠眼底不再是以前的柔弱:“公子的功夫雖好,但只適用于光明正大的比試,況且……”她停頓了一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況且公子表面上是蕭宅的主人,但其實,他是聽命與您,您才是蕭宅真正的做主之人……”
“你說這些不怕我殺了你?”阿寧一向可以將這種血腥的話說得云淡風輕。
“就算殺了我,我也想試試,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從跟在阿寧身邊開始,青悠還是第一次以一個獨立的人格在跟阿寧對話,青悠知道,以前不會有,以后不會再有了,不管成功與否。
“于我有何益處?”阿寧無情的反問。
“從今往后,我青悠這條命生為卿生,死為卿死!”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青悠堅定的回答:“青悠知道!”
“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再受人欺負,不想再讓哥哥保護,我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仰仗著別人的仁慈!”她怔怔的望著阿寧:“這是這些日子,主子教會我的!”
“好,我答應你!”
得到阿寧的首肯,青悠虔誠的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那是衛(wèi)國有史以來最高的禮儀。
“客官,樓下有人自稱是你的隨從……”
阿寧眼底一絲喜悅閃過:“讓他上來!”
來人是青遠,他渾身上下都滴著水,衣服也被劃破了好幾個大口子。
但阿寧卻沒有阻止他行禮:“青遠見過主子!”
阿寧微微瞥了一眼一旁的青悠,她眼底帶著笑,看得出很高興,但卻依舊安靜的站著。
“怎么回事?”
青遠低著頭,用最言簡意賅的話回答:“我回去拿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幾個蒙面人鬼鬼祟祟的在主子的屋中翻查,將他們制服之后,想著他們可能會對主子有用,便沒從正門出來,直接跳進了后面江中!”
阿寧自然知道青遠的用意,從正面出來,那些人一定會被官府接管,到時候想問的都問不成了。
“那些人現(xiàn)在在哪?”
青遠冷靜的回答:“邱家烏衣巷的那處宅子里!”
“隔壁屋子里有換洗的衣物,趕緊將濕衣服換下,上些燒傷的藥膏”阿寧看著青遠身上沁出來的血跡:“刀傷藥……自己去抓!”
青遠其實遠遠的有看見阿寧的反應,她明明已經斷定自己死了,可搬了新地方卻還準備了自己的東西,遇上這么一個主子,死而無憾了,他想。
其實青遠清楚自從自己答應跟著阿寧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選對人了。
“主子,你們要去烏衣巷?”青遠有些急:“我也想去!”
他知道阿寧此去一定會出手懲治那些人,青遠只見過阿寧出過一次手,便是救下他的那一次,五米長鞭,紅衣翩翩,出手卻果斷狠辣,這些日子,阿寧雖說教了他很多,但并未真正見過阿寧真正的手段。
阿寧看了看他身上的傷,青遠怕阿寧不同意趕緊補上一句:“我的傷不礙事!”
“過去換衣服!”
青遠知道阿寧同意了,語氣也輕松了幾分:“是!”
青遠退下,阿寧才開口:“要你找的伺候紅藥姑娘的人可找好了?”
“是!”青悠回答:“已經安排妥當,不會再出事了!”
“好!跟我去烏衣巷……”
青遠推開門,三個黑衣人被分開綁在柱子上,阿寧慢悠悠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慢慢掌起燈,燈光之下,阿寧從鞘中抽出一把匕首在手上把玩,跳動的燭光映在匕首的鋒芒之上:“說吧!誰派你們來的!”她看都沒看那些人。
“我家主子問你話呢!”青遠見那些人不答,一把掐住其中一個的脖子,將他整個腦袋抵在柱子上,然后收緊掌心。
因為呼吸被扼住,那人臉上越來越紅,但卻慢慢露出笑,眼白慢慢翻出來,青遠怕把人給掐死了,趕緊松手,誰知一松手,那人喘上氣之后臉上的嘲笑越來越濃:“你就這點能耐?”
青遠眉眼一沉,抬腳一腳踹在那人臉上,那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血,可是疼痛過后卻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干嘛呢?”阿寧制止,聽見阿寧的聲音,青遠趕緊收手,立到一旁。
說話之間,阿寧慢慢站起來,靠近那些人:“我平時怎么教你的,做人要厚道,這樣人家會疼的!”
阿寧冷不丁冒出一句,但那人知道,手下都下手那么狠,阿寧這個做主子的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燈。
但看著阿寧不過十六七的樣子,想著應該不會有什么手段,那人這么給自己打氣,但心里還是莫名犯怵。
“你知道傷在哪兒最不痛么?”阿寧還在靠近,但話卻是對青遠說的。
“屬下不知!”
阿寧站到那人跟前,卻不再繼續(xù)和青遠說,反倒看著被綁的那人,提起手中的匕首在那人臉上比劃:“我們來玩?zhèn)€游戲吧?”
“什……什么游戲?”那人聲音有些打顫。
“移花接木……”阿寧想想,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只有你一人陪我,不好玩,不如再加一人……”阿寧的語氣,并不是問句,她慢慢抬起手,指向看著的另一人:“你陪我們一起玩……”
“不過在游戲開始之前,我要做些準備!”阿寧左看看,右看看,找了三塊集滿灰塵的破布,堵住三人的嘴。
然后像個孩子一樣高興得笑起來,鄭重宣布:“好了……游戲開始!”
阿寧站到其中一人跟前,拿下那人堵住嘴的布,噙著笑對著那人問:“為何要燒死我!”
阿寧問完開始數(shù)數(shù):“一……二……三……”那人沒答。
只見阿寧沒有絲毫遲疑的堵上那人的嘴,手起刀落,那人一根指頭落了下來,血順著沒了的指尖滴落下來。
一旁的青遠眉頭狠狠一皺,青悠一個踉蹌。阿寧感覺到他們兄妹的異常,微微回頭:“看不了的可以出去……”但二人卻沒有人挪步。
“很好,讓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么?”阿寧從進來就沒叫他們兄妹的名字。
青悠上前,遞上一把長長的火鉗。阿寧接過去,將那只斷指夾起來,放到一旁,點點頭:“嗯!有了一根手指了!”
“游戲繼續(xù)……”她移到另一個人跟前:“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遲疑再三,看向一旁的人,被看那人搖頭示意,被詢問那人知道不能說,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看阿寧的動作。
但阿寧對于他們的閉口不言似乎很開心,輕快的笑了兩聲,然后提起手中匕首,貼近:“你的眼皮很好看哎!”語調如跳動的精靈。
然后只聽沉沉一聲悶哼,那人整個眼皮被割下來,血順著傷口融入裸露的眼球之中。
阿寧又將目光移向另一人,阿寧每靠近一步,他身子顫抖得更厲害,阿寧用安慰的口吻對那人說:“現(xiàn)在換你了!”
“是誰將我的行蹤告訴你們的?”阿寧一拿下那人口中的布條,那人狠狠一咬,企圖自盡,只是整個臉卻被阿寧狠狠扣住,根本夠不著舌頭。
“剛才不是嘲笑我手段不夠好么現(xiàn)在就要自盡?怎么那么心口不一呢?”阿寧狠狠堵上他的嘴:“既然如此,這顆心就送給地上那個人吧!”
……青遠看著滿屋的狼藉,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開口:“主子,這樣下去他們會死的!”
“死就死吧……”阿寧滿不在乎的開口。
“可是我們想知道的還未問出來!”
阿寧輕輕一笑,望著那幾人:“還真以為我不知道是誰?想想也只有岳州那位有這么大的手筆了!”
她看著那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故意頓了頓:“指使你們的是邱平吧!”說完阿寧雙手一攤:“看,你們不想讓我知道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剛才還想著給你們一條生路來著,可你們不要……既然如此,我們繼續(xù)嘍!”
說著阿寧瞟了一眼地上:“這個新人差的地方還多著呢?”她的目光突然落到一直沒被拉進來參與的第三人身上:“不如你給它捐獻個頭?我看你的頭最適合!”
“姑娘饒命!姑娘饒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阿寧皺皺眉,有些為難:“可是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身上好像沒什么我想知道的!”
“我們是巨鯨幫三堂的,前不久邱平來找我們幫主,出五千兩要你的性命!”那人怕阿寧反悔,一口氣說完。
“原來不是邱平的家甲,那這么護著人家干嘛?”阿寧搖搖頭,走向顫抖的被她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想不想死得干脆一點?”
那人點點頭。
“過來……”
聽到阿寧這么一喊,青悠和青遠不知阿寧叫的是誰,就都走了過去,只見阿寧抬起左手,扣住那人的脖子,然后手腕一動“咔擦”一聲,那人頸骨直接被擰斷。
“這種力道如今你們還做不到,可以換種方法……”阿寧右手握住匕首,輕輕一揮,方才被割下眼皮的人喉管處出現(xiàn)一條一寸的口子。
“喉嚨是人身上最柔軟的部位,不需要多大力氣,只需找準位置便可,如果拿捏不好力道,可以下手重一些,必死無疑!”阿寧抓起青悠的手,將匕首放到青悠手中:“你去試試!”
回來的路上,青悠和青遠一直遠遠跟著阿寧,一句話也沒敢說,他們似乎一閉眼便會想起方才的場景,他們沒料到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下手竟然邪到這個程度,狠到這個程度。
“怎么?覺得我做錯了?”阿寧聲音不似方才的靈動跳躍,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一直都說,我不是什么好人!”
“不!主子沒錯!”青悠反駁?!叭绻皇撬麄円梦覀冇谒赖?,主子不會下手那么狠!一切不過他們咎由自取!”
青遠一愣,方才還在顧忌青悠在,有些話不想當著青悠的面說,但如今,青悠已經明白了,他也就沒什么顧忌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青遠冷冷一笑:“以前我們兄妹的性命在那些被稱作好人的人眼里還不如螻蟻,是主子救了我們,讓我們像人一樣活著!的我們來說,你就是好人,就算你是所有人的壞人,你也是我們的好人!”
“我救你們不過是另有所圖!”阿寧淡淡一笑。
“我們不過兩條賤命,這樣的人命,主子隨隨便便找都有比我們好的!主子能圖謀我們什么?”青遠壯著膽子說完:“主子之所以救我們是覺得我們像曾經的自己是嗎?那個被人踩在腳下,不肯屈服卻又無能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