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睡醒過來時,天已大亮。
他這幾天一直在忙活,幫著助那,幾乎不得停歇,與杜若她們就沒能說上幾句話??伤靼姿麄兊男睦锒际翘嵉?,能為百姓貢獻自己的一分力,任誰的心里都是踏實的。
他站在欄桿邊伸懶腰時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又說不出不對勁在哪。等他看見方舒志跑過來時,他方覺出不對勁在哪:再沒有列隊的士兵走去點兵臺了,放眼望去,再沒能瞧見任何一個穿著黑色圓領(lǐng)長袍的士兵,所有的只是穿著五種顏色的對襟滾海棠花邊直裾綢衣的各州援兵。
這是點完兵了,然后一夜之間回了各地?陸離在心里猜測。
“小陸哥,你覺不覺得瞭望塔今早有點安靜,安靜的有些慎人?!狈绞嬷具呎f邊抖了抖身體。
“黑衣圓領(lǐng)士兵一個也不見了,有也是傷兵?!标戨x答道,“你可有看見姜繹心或者穿著白色衣服的年輕人?”
“沒有?!狈绞嬷救鐚嵒厮?,“我吃完早飯就過來了?!?p> “真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好像所有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但也沒有進行刨根問底。
陸離心頭一驚,趕緊跑去無妄之墻前,果然少了一直跪著的石安歌。
陸離想,或許有一個人可以為他解惑。
他跑去草草勉強算重建起來的療傷樓里。走進一間病房里,看見了身上依舊包著繃帶的孟千鈞正在用綢娟擦著他的卵形六孔陶塤。
綠城被黃沙蛇襲擊的那一戰(zhàn)中,孟千鈞一人一斧擊殺了十來條中低階黃沙蛇,直戰(zhàn)至援軍來臨,才耗盡氣力,當(dāng)場昏了過去,一直到昨晚才醒轉(zhuǎn)過來,期間一直有一名女子衣不解帶,帶著淚水照顧他。
陸離昨晚剛好經(jīng)過療傷樓,看見他跟那個女子對坐著,就彼此靜靜地看著對方。一個眼里有隱忍著的不舍,一個眼里有著十分的心疼。
他剛想避開離去,就聽到孟千鈞沙啞的聲音響起:“菲菲不哭了,走過那么多的殺戮,你該是堅強如鐵?!?p> 被叫菲菲的女子胡亂擦了擦眼淚,帶著哭腔道:“嗯,我不哭,阿鈞,你好好養(yǎng)傷,我這就走了。”說完她就走了出去,見到走道的陸離還擠出了個笑容給他。
回憶到此為止,陸離走進了病房里。
孟千鈞看清楚是陸離后,說道:“沒什么好招待的,白開水喝不?”
陸離不客氣地坐在在他對面的木椅上,道:“喝?!?p> 然后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已經(jīng)涼透的白開水。
他把杯子放到嘴邊卻也不急著喝,低著眼看著杯中的水道:“他們是不是去絕地沙漠了?”
倒是孟千鈞被他這么一問,反倒是愣了愣才回他:“是的話,你又能作些什么?也跑過去?送死?”
陸離放下杯子道:“是你想跑過去罷?!?p> 孟千鈞閉了閉眼,不甘道:“我是很想跑過去,不管哪場戰(zhàn)斗我都在她身邊,這是唯一一次我不在。我這一身的傷去的話,也只能是拖累,戰(zhàn)場上不能有拖累,這比敵人更可怕?!?p> 陸離聽了這話卻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方道:“你不去,也許那個叫菲菲的女子更能放心?!?p> 孟千鈞卻被他這話逗笑了:“你才十五歲,說出這話有點早熟?。 ?p> 陸離放下水杯,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來。一時之間,病房里都是兩人的笑聲。
笑完后陸離道:“我還要去清理街道,不陪你了,晚點來找你學(xué)吹陶塤?!?p> 孟千鈞點頭。
七天后。
樹林里傳來一陣整齊的踏步聲,北城的百姓開始躁動起來,都涌到瞭望塔大門前。一時之間守衛(wèi)人員疏散不開他們,又不敢動起手來。
“踏踏踏……”遠方的五色氣流越來越近,各種各樣的氣之象涌現(xiàn),鷹擊長空,猿啼震林,虎嘯如雷……近了,近了,又近了。
一個個氣象開始消失。
人群開始激動起來。
陸離站在三樓上望著前方,身邊站著方舒志、杜若、徐鶯鶯三人,當(dāng)然還有其他人。
“這么有精神的腳步聲,這么威武不屈的嚎叫,鐵定是把黃沙蛇老巢都給端了!”一名包著半邊腦袋的傷兵狠狠道。
“還不知道呢,且看著罷……”一名醫(yī)護人員接道。
眾人正激動討論著,期待著。一聲聲狼嚎響起,威武霸氣。一隊隊一列列穿著黑色圓領(lǐng)的士兵出現(xiàn)在眼前:有的衣衫破損,有的臉上掛了彩,有的吊著手,有的腿上綁了繃帶,有的……
即使是這樣,他們的神色依舊端正嚴(yán)肅,一絲不茍。不論何時何地都保持著作為一名士兵的素質(zhì)。
胸口處的火紅危山,背后的火紅鷹翅,心臟處的兩把火紅交叉劍彰顯出他們共同的榮耀。
三軍走過后是溫容、三軍軍長、溫琬琰、里德、金玉等領(lǐng)頭人。再是受重傷要躺在擔(dān)架上的傷兵。接著是穿著草原長袍的草原部族人,站在狼群邊上的森林部族人。
他們昂首挺胸,動作一致,在百姓們的注視下走進瞭望塔。威武狼群則留在外面。
陸離在人群找石安歌的影子,卻不見絲毫蹤跡,心安慰道,她這么強悍的女子,總不會有事的。
有傳訊兵模樣的士兵喊道:“今晚子時無妄之墻前,舉行追悼會,望周知!”
他又重復(fù)三遍方才停下。
又是明月當(dāng)空。
無妄之墻前,百姓自發(fā)有序排列成隊。
擊鼓聲起,全部人默哀一柱香時間。
明月寂靜,夜風(fēng)當(dāng)涼,似有那些枉死的生靈在囈語。
一柱香后,溫容發(fā)話:“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九天前,我們失去了數(shù)萬同胞,失去了我們賴以生存的南城,失去了大愛大義的裴憫老人。是那冷血噬殺的黃沙蛇,是他們奪走了我們的家園,打破了我們寧靜的生活,將我們?nèi)遂`的尊嚴(yán)活活踐踏在地!此仇此恨若不報,何以為人!何顏見我們的同胞!七天前的這個時候,三軍、草原部族人、森林部族人、狼軍戮力同心,同仇敵愾出擊絕地沙漠,奮戰(zhàn)四天四夜,奪回了測驗區(qū),就連緩沖區(qū)業(yè)也大體歸屬于我們。除此之外,我們還割下了黃沙蛇首領(lǐng)的蛇頭來祭奠我們死去的英靈!教他們再也不敢侵犯綠城!”
話至此,群情激憤,胸中濁氣盡出,失去半個家園的不安恐懼真正消散。
接著又是其他領(lǐng)頭人表哀思,自又是一遍又一遍群潮。
追悼會最后溫容用一片樹葉在無妄之墻上刻下了一首詞,以此緬懷裴憫。
上云:
一生奔波為民酬,何曾懼身消?而今大地破碎,八方迷霧何消弭?
愿未至,發(fā)染霜,身已卒。赤心化無妄,忍將忠靈,立為灰墻?
落草:溫容。
銀鉤鐵畫,蒼勁有力。
最后,在眾多百姓面前,溫容與其他領(lǐng)頭人合力把蛇頭以及其尚未消散的靈氣化為靈氣陣,護在無妄之墻外面,保它免受風(fēng)雨侵蝕。
第二天,陸離杜若等人乘坐五輪木氣車離開了綠城。自始至終,沒能再見石安歌姜繹心等人一面。
弍镹
《囚沙篇》完,主角的眼界和人脈都獲得了拓展。下一篇《晉賽篇》主角的技能加成,終于不再是打醬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