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又夢到了那個夢,那個溫香旖旎的夢。那棵樹,那棵三丈多高,一人抱粗的海棠樹。那個女子,那個身材高挑,腦后梳著一根又黑又長的大辮子的女子。
周身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疼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他從夢中拉回現(xiàn)實(shí),迷蒙中聽到有對話聲響起:
“少主,狼叔已經(jīng)帶領(lǐng)狼群進(jìn)入了核心區(qū),我們族里的人也緊隨在它們之后?!?p> “測驗(yàn)區(qū)情況如何?”
“大批中階黃沙蛇已經(jīng)潛入,我們正在鋪開防御網(wǎng)全力抵抗擊殺,謹(jǐn)防有漏網(wǎng)之蛇進(jìn)入綠城,如果明天沒有援軍到,綠城情況不容樂觀?!?p> “溫家二子在何處?”
“屬下不知?!?p> “你先下去,邊探知溫家二子情況,邊注意綠城情況,一有緊急情況馬上傳信于我。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前去與狼叔匯合,還有留下一個四階氣師?!?p> “是!”
什么狼群?核心區(qū)?綠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陸離心里訝異。
聽到有腳步聲走進(jìn),陸離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借著車上亮起的光,只見自己正躺在劫他來的那輛五輪木氣車上,知道是那個手持砍刀的女子救了自己。眼睛往身上看去,想看看自己傷的如何,雙眼驀然睜大,自己竟然一絲不掛,赤身裸體!
陸離懷疑自己可能還在做夢,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躺在寢室上睡覺。
他用力把頭撞向木車壁,妄圖把自己撞醒?!斑诉诉恕弊驳盟麅裳勖靶?,再睜眼依舊是在木氣車上,不過眼前多了個異裝女子。
“你不是在做夢。”女子邊檢查他的身體邊平靜開口提醒陸離。
陸離忍著心中不適,開口道:“姑娘,咱倆素未謀面,我怎么說也是個陽剛男子,赤身裸體的,你如此為我治療,不怕毀了你的清白?”
女子看向陸離的兄弟,平靜開口道:“無妨,我看的多了,無所謂清不清白。再者,我與你見過一面,天元三十三年云川城,氣驗(yàn)大典第二天,路邊面攤上?!?p> 陸離回憶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還真有點(diǎn)印象,不過應(yīng)該是在那棵早開的海棠樹下,她與另一名男子并肩而站。
等等!男子!陸離撐起上半身盯著面前女子激動道:“你跟那個溫琬琰是一伙的,快告訴我他現(xiàn)在在哪?他擄來我到底所為何事?我又為何獨(dú)自一人被丟在茫茫沙堆里?”
女子遭受詰問依舊神色不變:“不清楚。”
陸離知道這樣自己是問不出什么來。
強(qiáng)迫自己平靜下來,周身又開始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他看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青腫刺孔。
他不忍再看下去,閉上眼睛道:“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陸離沒齒難忘,敢問姑娘芳姓大名,以便來日報(bào)姑娘一命之恩?!?p> 女子倒不扭捏,開口道:“中原名石安歌?!?p> 陸離不管什么中不中原名,繼續(xù)閉眼開口道:“還想再勞煩姑娘告知我現(xiàn)在何處,傷勢如何。”
“西部絕地沙漠緩沖區(qū)與測驗(yàn)區(qū)交界處,你被低階黃沙蛇的毒刺扎傷,胸部以下小腿以上,我已幫你把毒刺以氣拔出,御蠱把毒血吸出?!?p> 陸離睜開眼,震驚道:“低階黃沙蛇?感情這怪蛇還分階級!這么大這么猛的一條才低階!西部絕地沙漠我知道,緩沖區(qū)與測驗(yàn)區(qū)交界處是什么?”
“低階黃沙蛇不生智,只會憑借嗜殺性殺人吃人?!笔哺璧溃笆O碌奈乙院笤傧蚰憬忉?。”
還有以后!陸離在心里誹腹,開口卻換了個話題:“你會御蠱?”
“嗯。”
“聽你先前那樣說好像治療我的毒傷是不用脫衣服的?”
“嗯。我嫌礙眼就把你的衣服脫了下來。”石安歌看了看疊放在旁邊的破洞衣服。
“姑娘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女中豪杰……”
“還行?!?p> 陸離又把眼睛閉上:“麻煩姑娘出去一下,我想穿上我的衣服好見人。”
“好。”
等陸離穿完那身勉強(qiáng)能蔽體的院服一拐一拐,釀釀蹌蹌走下木車時。
石安歌正站在漆黑沙地上運(yùn)氣,身上青色氣流環(huán)繞,背影單薄卻無來由給人心安。陸離看不出她的修為,那她的階位應(yīng)該三階以上。
站著也能運(yùn)氣?沒想到眼前這個姑娘看起來十六歲左右,修為就這么高了,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陸離心里感嘆道。
這邊陸離在胡思亂想,那邊石安歌已經(jīng)以氣凝成一把木劍出來。
她回轉(zhuǎn)身把它遞給陸離,開口道:“給你防身用?!?p> 陸離有點(diǎn)反應(yīng)不過來,怔怔道:“給我?防身?我接下來去哪?”
“一:我緊著去核心區(qū)救人,你想,可以跟我去。二:你自己回去。放心,太陽就要升起,你一路往東走,路上遇到低階黃沙蛇,有這把木劍即使你打不過它們,也可以避開它們,中階黃沙蛇已經(jīng)被緊緊圍住,你不用擔(dān)心會遇上?;氐骄G城,再去找琬琰。”石安歌神色平靜地給陸離選擇。
陸離看著她的眼睛,干凈,真摯,更多的是常人難有的平靜,他就明白眼前這女子說的是真的。
他很想回去,去找那個溫琬琰問清楚,可先前那黃沙龍給他的沖擊和恐懼時時在他腦海里驚現(xiàn),他有點(diǎn)怕。眼前的女子雖然孤身一人,但憑著她那妖異的御蠱之術(shù)和一刀砍斷黃沙蛇的利落平靜,陸離決定還是跟著她,有命才能活著回去。
“那我跟著你吧?!彼@樣說道。
“好?!笔哺璋涯緞f給他,“御氣于物會嗎?”
“會?!标戨x接過木劍,入手輕盈?!而櫭蓺獾馈酚性疲憾A者可以氣凝液體,三階者可以氣凝固體。
“那好,上玄晶車。”石安歌停了停又解釋道,“就是用玄晶打造的五輪氣車,琬琰家一向低調(diào),在外面裝上了鐵檀木做掩飾,十分堅(jiān)硬。當(dāng)時你躲在這車上,不會差點(diǎn)被黃沙蛇吃掉?!?p> 陸離長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好,最終他也沒能說出些什么來。
于是陸離就回身上了車,石安歌也跟著上車。
他詫異道:“難道這玄晶車還能自己御車?”
“不,目前這車還沒有這功能。鐘阿叔坐在前面御車,他有點(diǎn)耳背。”石安歌依舊十分耐心解釋。
果然隔窗前面坐著一個憨實(shí)的中年漢子。
陸離做好的大吃一驚的表情沒能用得上,一驚不成只能半路憋著,活像吞下去半碗排遺物。
待兩人坐定,石安歌伸手穿過隔窗拍了拍坐在御車位置上的鐘阿叔,示意他可以開車。
玄晶車就飛奔出去,一溜眼就沒了影。
東邊朝霞漸火紅,下面藏著的紅球即將沖破黑夜,普照人間,造福萬物。玄晶車卻是背道而馳,馱著里面的人奔向濃重黑暗里,奔向混沌未知里,不知人間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