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錦繡行看到《水調(diào)歌頭》的筆跡后,環(huán)兒走了很多地方,但都沒找到作者。
藍玉姑娘每天對著那盞破燈看個不停,這一個多月來,藍玉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環(huán)兒心疼自家小姐,不忍再看她再這樣下去,三番兩次建議出門散散心。
但藍玉仿佛魔怔了一樣,只是對著那盞破燈搖頭嘆氣,說自己不去。
連采玉樓的媽媽都來說過好幾次了,但藍玉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今天藍玉讓環(huán)兒出門買胭脂,算是給她放半天假。
環(huán)兒在街上亂逛,這兒看看,那兒摸摸,許久不出門,現(xiàn)在瞧什么都很新鮮。
“都來瞧一瞧嘞!鴻賓樓開張大吉,凡進店吃飯的客人,每人送豬耳朵一份,美酒一壺!還有免費的書聽嘞!”
鴻賓樓門口,伙計賣力地吆喝著,引得路過的人們紛紛駐足詢問,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十有八九都選擇進店吃飯。
環(huán)兒左手拿著一串糖葫蘆,右手一個糖人,停在鴻賓樓門口,怯怯地不敢進去。
“肥肥的豬耳朵嘞!香噴噴的美酒嘞!”伙計的吆喝聲灌進環(huán)兒的耳里。
環(huán)兒舔舔嘴唇,下定決心,抬腳就往鴻賓樓里去。
“歡迎姑娘!一位!里邊請!”伙計高唱著把環(huán)兒迎了進去。
環(huán)兒找了一張靠墻的桌子,縮在桌前,紅著臉對小二說:“你……你……我要吃桂花糕?!?p> 小二笑著答應(yīng)了:“好嘞,馬上給您送來?!?p> 小二很照顧環(huán)兒,桂花糕很快就上來了,連帶著贈送的豬耳朵和美酒。
小丫頭不敢多喝酒,只倒了一杯自己慢慢抿著。
這時,戲臺上兩個伙計又把說書的桌椅搬上來,說書的袁佐邁著四方步跟在后面。
“老頭,今天多說點吧?”
“是啊,多說點,賞錢有的是?!?p> 底下有人起哄。
袁佐對四方拱拱手,老頭笑得都看不見眼鏡了,說道:“那今天就多說點,謝謝各位的捧場?!?p> 袁佐向客人們鞠了一躬,退回桌子后開始今天的故事了。
“上回書說到,菩提祖師照著猴子腦袋上砰砰砰打了三下,拂袖而去……”
別看袁佐上了年紀,但聲音洪亮,不顯絲毫老氣,坐在角落里的環(huán)兒也聽得清清楚楚。
悟空學藝的故事被袁佐細細講來,騰云駕霧移山填海的奇特幻想直聽得眾人目瞪口呆。
這樣的神怪故事連環(huán)兒這種小姑娘都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見,桂花糕也吃完了,豬耳朵也吃完了,酒也喝了大半壺。
小姑娘臉紅撲撲的看著臺上的袁佐。
“那鐵棍之上還刻了一行字:‘如意金箍棒,一萬三千五百斤’,猴子看了喜不自勝,伸手便要去拿……”袁佐一頓,朗聲道,“欲知后事如何,我們留待下講?!?p> 醒目一拍,下座鞠躬。
但下面的觀眾已經(jīng)罵開了:
“老頭你不是說多講點嗎,這才半個時辰,怎么就不說了?!?p> “老佟,老佟,你死哪兒去了??旖兴f下去,不然不光賞錢沒有,今天的飯錢我都不給?!?p> 佟掌柜嬉笑著上臺,安撫道:“不是我們不愿多說,但袁老先生年紀也大了,說了大半個時辰了也該休息了不是?我們下午再講可好?”
好說歹說總算安撫下食客的情緒,當然,袁佐說的好,賞錢自然也少不了。
連環(huán)兒都想掏荷包,但轉(zhuǎn)念一想,錢是姑娘給了買胭脂的,可不能亂花。
但還是扣出兩個銅板叫小二打賞上去了。
“姑娘一定也會喜歡的。”走出鴻賓樓,環(huán)兒還惦記著藍玉姑娘。
多喝了些酒,環(huán)兒一步三顛簸的走向熟悉的胭脂鋪,買了姑娘要的胭脂水粉,胭脂鋪的掌柜與環(huán)兒相熟,責怪道:
“大白天喝成這樣,回去看你家小姐怎么打你?!?p> “小姐心疼我,不會打我的。”環(huán)兒醉醺醺的搖搖頭,嘴里嘟囔著。
“你呀?!彪僦佌乒裼檬持篙p輕地點了環(huán)兒的眉心,“在我這兒歇會兒吧。來,喝了這杯茶醒醒酒?!?p> 環(huán)兒接過茶喝了,又坐了半晌,與掌柜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
拿著胭脂返回彩玉樓,一進門就看見自家藍玉小姐坐在窗前,手里拿著一卷書在看。
看見環(huán)兒進來,藍玉笑罵道:“小蹄子,讓你出去買胭脂,你倒偷偷跑去喝酒,一身的酒氣現(xiàn)在都沒散干凈?!?p> 環(huán)兒拉著藍玉的手連連求饒,又說起今天自己在鴻賓樓聽到的書:
“姑娘你不知道,外面新開了一家酒樓叫鴻賓樓,東西可好吃了?!?p> 環(huán)兒繪聲繪色地講著,藍玉補充一句:“酒也好喝?”
環(huán)兒不依了,搖著藍玉的手。
“他們店里還有免費的書聽呢,今天我去聽了,講孫悟空拜師學藝,哎呀呀,騰云駕霧,一個筋斗,就是十萬八千里呢!可惜那說書老頭講到如意金箍棒就不講了。好姐姐,我們下午再去鴻賓樓一趟吧?!?p> 兩人正說著話,門吱的一聲開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彩玉樓的媽媽。
藍玉和環(huán)兒起身將媽媽迎了進來,媽媽笑道:
“好姑娘,媽媽知道你一直在找《水調(diào)歌頭》的作者,想來也奇怪,能寫出那樣詞的才子,可不該是籍籍無名只人?!?p> 說起《水調(diào)歌頭》,藍玉神情又落寞下來。
“不過姑娘,你看媽媽今天給你帶什么來了?!闭f著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遞給藍玉。
藍玉接過了,封面上是“滄浪中秋集”五個字。
“原來是石公子的集子。”藍玉知道滄浪是石硯的詩會。
“翻開看看?!眿寢岎堄幸馕兜恼UQ邸?p> 藍玉翻開集子,第一篇作品便是《水調(diào)歌頭》。藍玉的眼神微動,雖然《水調(diào)歌頭》只是個詞牌,這個詞牌下的詞作不知凡幾,但她今天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
眼睛往下看,只見是: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p> 找到了!
《水調(diào)歌頭》的作者終于找到了!
藍玉難掩激動!將集子抱在胸前,急促地喘著粗氣。
環(huán)兒識字不多,但看自家小姐這般激動,猜也猜到了七八分。
“這首詞原來是石公子寫的?!?p> 一旁的媽媽笑道:“這回找到了我可就放心了,我走了?!?p> 作為頭牌清倌人,媽媽還真不敢對藍玉逼得太緊,好說好笑的便走了。
環(huán)兒送了媽媽出去,回來笑道:“石公子大家出身,辦的滄浪詩會遠近聞名,他做我姐夫,我也是愿意的。”
前半句聽得還順耳,后半句羞得藍玉耳根子都紅了。
“你個死丫頭,還編排起我來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
石府。
“少爺,您的集子刻出來了,各大書坊已經(jīng)開始賣了?!卑①F歡喜地叫道。
石硯滿意的點點頭:“那首《水調(diào)歌頭》極好,找賬房領(lǐng)二百兩銀子做賞錢?!?p> 阿貴屁顛屁顛地下去領(lǐng)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