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內(nèi)侍?!被謴?fù)了一些神采,柳瀲掏出懷中的玉牌和袖刀,“你是宮中之人,這玉牌如何用……陛下未言明,你可知道?”
“在下不知。”褚東晟微微搖頭,“但是這把袖刀,在下熟悉?!?p> “銘金山客金鳴刀。陛下可真看得起我?!?p> “柳姑娘當(dāng)值得這份期待。”
柳瀲無奈搖搖頭,又將兩件物什收進懷中。
“如今喻香樓剛剛起步,我又初來乍到,哪里能幫陛下做這樣大的事情。”柳瀲面上有憂慮,“曾祖父當(dāng)年也是走南闖北才攢下了柳家的基地,金鳴刀若要出鞘,怕是還要一段日子?!?p> “陛下選柳姑娘,一方面是柳姑娘來自鑒闌閣,另一方面是柳姑娘的性子?!瘪覗|晟接過紫蘇遞來的茶盞,道了一句“多謝”,又灼灼目光投向柳瀲,“太傅識人無數(shù),眼光獨特,陛下也對姑娘滿意,姑娘莫再謙虛。何況,陛下也不是頭一天關(guān)注柳姑娘了?!?p> “小渭舟啊,回來了?”柳瀲還不及細究他的話,大堂深處又有人過來。
“說書盧?您還沒睡嗎。我回來了,一切安好的。”
“師父不放心掌柜的,方才遠兒姑娘送了茶水來,師父曉得了執(zhí)意要來看看。”
“那個人可有難為你?”
“可難為她了,哼,真是好氣度?!币鬃恿w憋著半天了,如今說書盧問起,哪里還容得柳瀲解釋。
“易小子你邊上是哪位???”
“那位派來給柳瀲打下手的?!?p> 易子羨黑著臉卻到底沒把話說得難聽。褚東晟微微一笑,知道面前這位是如今風(fēng)尖浪口上的那位趙燕瀘,縱然知道她看不見褚東晟依舊做足禮數(shù),好好行了個晚輩禮。
“在下褚東晟?!?p> “姓褚啊,你爹可是褚向隅?”
“是,家父在朝時,和幾位臺閣都私交甚篤。”
說書盧臉上古怪又無奈的表情讓褚東晟面上一白。
“無妨,這幾家不過都是相互利用?!闭f書盧靠著柳瀲坐下,“小渭舟,你得了什么寶貝回來?”
“小心手,鋒利?!绷鵀嚊]有直說是什么,只是稍微提示了下鋒利,倒是讓眾人有一些好奇起來。
“哦,金鳴刀?!?p> 這都能摸出來?
“他果然把金鳴刀給你了。那想來另一個就該是塊玉牌子。”
果然?
柳瀲抿著嘴臉上分明寫著懷疑,說書盧也不知是怎么感覺到的,拍拍柳瀲的手背:“小丫頭,不能記長輩的仇啊?!?p> “師父,那這塊玉牌……?”
“怎么,金鳴刀都給你了,這塊玉牌是什么還不清楚?小渭舟你糊涂了么?”
幾人瞪大了眼睛又瞅著這塊冰裂紋玉牌,說書盧恨鐵不成鋼地跺跺腳。
“糊涂啦,小時候看過聽過的那些戲文都吞肚子里去啦?”
“你老爺子和你說過啥,你忘了,天下一樓……”
“天下一樓?”
柳瀲腦門有些冒汗,她是真的不知道說書盧在說什么。
“……柳席麟定然是和你說過的,也罷也罷,老身再給你們講一遍,這下可不能忘了?!?p> “銘金山原本是個天然的臟窩,里頭不知道怎么聚集了一幫壞到上了榜的家伙。緊接著不到一個月周圍一圈有人煙的地方都被禍害了個遍,燒殺搶掠,嚇破了好些人的膽?!?p> 幾次圍剿都無功而返甚至有了流血犧牲后,朝廷決定發(fā)下文書皇榜,意圖把這個事情交給江湖解決。
畢竟這個地方牽扯到的不光是朝廷的利益,還有江湖恩怨,所以不少的江湖門派都派了弟子來揭皇榜。
“你們也知道主要是個有點兒年份的地方,都不是這么好進去的。這銘金山也是機關(guān)重重十步一轉(zhuǎn),江湖里那些有頭臉的到底一開始都打算隔岸觀火。果然,一批一批進去的人基本少有出來的。甚至最后有幾個當(dāng)時的江湖好手都折在里頭了。”
“小門派牽扯大門派,大門派最后也不得不出手。但是看到了這么多的犧牲,多少都有點畏懼銘金山這個地方。”
“銘金山?jīng)]有幫手和靠山么?為什么能這么有本事?”紫蘇舉起小手問。
“怎么會沒有,當(dāng)時雖然朝廷明面上沒有繼續(xù)插手這個事情,但是皇家暗衛(wèi)從來沒有停下打聽,可是都是顆粒無收?!瘪覗|晟也了解一些往事,接上話。
說書盧滿意地向他點點頭:“不光皇家暗衛(wèi),其實當(dāng)時各個高官下面都養(yǎng)著打聽消息的,基本也都派出去了。我估計甚至像洪舢樺這樣暗中聯(lián)系了江湖門派,想一起瓜分成果的也不是少數(shù)?!?p> “可惜啊,最后這個賊窩不是被什么朝廷欽軍江湖大門派端掉的。一夜之間,突然所有人似乎都打聽如何上山的消息,然后幾乎同一時間搶著上去的。說到底,第一個找到賊窩的才有立大功的機會。”
“進去之后傻眼了,賊窩是好好在那兒,人也都沒跑。因為都跑不了了,全死在窩里,點點數(shù)目那真是一個沒少?!?p> “嘿嘿,是不是很好玩兒。你們也知道這些人腦子都不大好使,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要去找找到底是誰放的消息,是誰這么大膽敢一下子把朝堂和江湖一起耍著玩兒,那反撲簡直是嘖嘖嘖,壯觀得很?!?p> “銘金山客這個消息又像是一夜之間突然掉出來的,一下就成了眾矢之的。朝堂上一連四五天都有人向老先帝進言要招安封賞,甚至最后都叫到了封異姓王的地步?!?p> “江湖上更是有趣兒,銘金山邊上的客店都被人打聽遍了,就是沒這個人的半點消息。天天有人往外頭放話要挑戰(zhàn)挑戰(zhàn),呵呵,分明要挑戰(zhàn)的人是誰他們都不知道?!?p> “倒是有幾個像樣點兒的老家伙會說幾句公道話,這位銘金山客有兩件事別人比不過,一件是對消息的掌握,一件是對人心的掌握?!?p> 說書盧此時臉上的驕傲仿佛就是個半大的姑娘顯擺自己得知什么其他人都不曉得的秘密,又不好張揚地說出來。那幾乎要飛起來的眉毛讓在座的都忍俊不禁。
“這樣的人自然是要招安的,不然朝上的人和江湖的人哪里肯放過這個奪了他們好處的家伙——這不是分明就嘲笑他們這么多人還不如他一個人有用么?!?p> “銘金山客受封的時候也就要了兩件東西。一件是讓宮里御用的禮器工匠把他的袖刀加以修飾,一件是他希望老陛下給他的封位能夠滿足四個字——天下一樓?!?p> “三個月之后,銘金山客的死訊遍傳天下,也再沒有人去追究他的身前事?!?p> “為何?他們不好奇么?”
“你們以為呢?當(dāng)時銘金山的事情分明還有這么多謎團沒有解開都絲毫沒有人去關(guān)心。這次的事情算他們清醒,兩邊都沒有人明著前去追問?!?p> 到底能活命比滿足好奇心更重要不是么。
柳瀲被風(fēng)一激,突然醒過神來。
原來已經(jīng)是半夜光景,圍著油燈聽說書盧說故事仿佛就是方才的事情。
依舊沒什么困意,說書盧講最后幾句話的時候她已經(jīng)想起來這個故事了。她很小很小的時候聽確是在誰屋里聽誰講起過,但是柳席麟進來把她帶走了,然后讓她哥帶著她到小集市瘋狂了一天——她哪里還記得住。
說書盧故事里這個人是誰,當(dāng)年她或許沒什么感覺,今日她還能沒有感覺么?
柳席麟能把說書人的生意做大成這樣,必然是有個服人的道理。這個道理尋常人或許摸不透,但是就憑借江湖上明眼人沒的敢隨便叫板柳家,朝堂上高官顯貴也沒人再敢打柳家的主意這兩點——柳席麟要不是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怎么可能一下鎮(zhèn)得住這么多勢力。
那么如今這兩件東西到了她柳瀲的手上,是不是有些物歸原主的意思——當(dāng)然她也要有能力像她曾祖父那樣成為這個“主”。
或許當(dāng)年柳家就已經(jīng)和帝王做了交易,這兩件東西被留下,是因為柳席麟自認(rèn)還不是往宗城發(fā)展的時候。
等柳家有能力伸手宗城,那這兩件東西真正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也就到了。
他曾祖父原來一開始就做好了準(zhǔn)備,她不過是水到渠成。
而天下一樓......
他曾祖父當(dāng)時要的這個天下一樓,她好像摸著了些什么,卻又似乎還迷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