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喻香樓?哼,不起眼的小地方?!?p> “少爺說的是說的是,這種地方怎能在這等風(fēng)水地,污了少爺?shù)难?。?p> 這兩句交談聲不算大,卻一下引來了周遭的竊竊私語。
“屈家的二世祖又來出來挑事兒了?”
“可不是嘛,前幾日樓掌柜剛修葺好的新店不就給他砸了么?!?p> “哎快走快走,今日遇上他真是晦氣,晦氣?!?p> “喻香樓怎么惹上了這么個不該惹的?”
聽得外頭有吵嚷,正要來開門的遠兒好奇便往外看去。瞧這外頭的陣仗嚇了一跳,她哪里見過這么多人拿著棍棒圍在自家店門旁,急手急腳往里竄去。她家掌柜昨天傍晚出了門,才囑咐她看好店,今日便來了橫禍。
“勿怕,勿怕,掌柜的交代過什么?”她急得不行,一邊到處走一邊安慰自己,忽然就瞥到了插在貢桌上的一面番旗。遠兒眼睛亮了亮,連滾帶爬拔了旗子便往二樓奔去。
“給我砸!”
叫囂了一陣發(fā)現(xiàn)沒有人出來,屈豐懊惱起來。左右聽見這一句,臉上的獰笑更深了一度,舉著手里的棍子便往木門掄去。
“主街上誰敢造次!”遠處傳來匆匆的馬蹄響,未見其人聲音卻隆隆而來。路人有默契地往兩邊散去,心中均是一喜,城防軍到了。
縮在桌下瑟瑟的遠兒聞聲方長出一口氣,起身剛要開門出去,身后便翻進來幾個人。
“呀!”遠兒一驚,腿軟差滴點兒跪下去,被小心扶住了這才看清來人。
“是穆莊主!掌柜的、掌柜的出門去了,外頭、外頭有人來砸店,我、我害怕……”
話沒說完眼淚已經(jīng)淹下來了。為首的男子聞言一揮手,復(fù)輕輕將遠兒扶著坐下,拍了拍她的頭頂以示安慰。
“莫怕,莫怕,你做的很好?!毖粤T面色轉(zhuǎn)冷,“開門,我要看看誰膽子這么大?!?p> 陽光透過徐徐開啟的大門照進店里,遠兒抹了抹臉努力往外張望去。這次她可不怕了,有人給她撐腰來了。
“屈二?”穆嵐空眉眼涌上鄙夷,“屈家沒教過他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么。”
“莊主,城防軍大統(tǒng)領(lǐng)說人他帶走,問您有什么交待?”上前交流了一陣的男子回來詢問,“易少爺?shù)娜藖砜戳艘蝗倓側(cè)?,您看……?p> “那就讓子羨處理吧。”穆嵐空低下頭,溫文向遠兒笑道,“姑娘今日開店就是,我來替掌柜的守著?!?p> “多謝穆莊主!”遠兒趕忙道謝,禮畢往門外小跑去,“大統(tǒng)領(lǐng)留步,今日多謝您了,諸位軍爺可有用早點?這頓由瑜香樓圓了可好。”
“有勞?!瘪樳b庭頷首,“多謝遠兒姑娘?!?p> 知道他們還有護衛(wèi)任務(wù)在身,遠兒麻利將開門前便備好的早點分包,穆嵐空帶來的人幫著提出去。待足數(shù)后,遠兒笑著又向穆嵐空一禮,往他坐著的桌上端上幾大碗八寶粥、小菜和各色精致早點,一切停當了方準備開門做生意。
穆嵐空是未及用早點便先看到了遠兒掛出二樓的番旗。這套旗是喻香樓專門用來呼救的,想來城防軍和易子羨能到的這么快也是看到了旗幟的求救。
“小丫頭,你家掌柜的什么時候回來?”
“掌柜說今日過了晌午就回來?!边h兒正快手快腳裝早點算找錢,不及回頭答上他的問。
穆嵐空也不多出聲,一口一口喝著粥。喻香樓的早餐八寶粥一向滋味豐滿,清爽有余香。若不是他今日特殊,平常時候能喝到頭幾碗實屬不易。
快到晌午時分,店里人隱隱有爆滿的趨勢。
四月的天還頗有些冷意,遠兒的額角卻是微微沁出薄汗。
穆嵐空悠閑喝著店里頂好的春茶,手里的賬冊已經(jīng)換成文卷,與周遭的熙攘一比倒是自成一派。
遠兒本想給他擺上一道屏風(fēng),穆嵐空笑問她這樣可如何幫她看著店,遠兒這才有些羞紅著小臉忙去了。
“遠兒,給易公子看上雅座。穆莊主也在吶?別坐在外頭了隨我進去歇歇。紫蘇收拾收拾快去幫忙?!边h兒忙放下手里的東西迎去:“掌柜的可回來了!”
“遠兒受委屈了,莫怕莫怕?!?p> 女子進來的時候仿佛自帶著強大的氣場,一瞬間樓里的吵嚷便輕下去。
柳瀲,柳渭舟。
穆嵐空好整以暇看著她走近,面上的笑意漾開。
駱遙庭抓了來鬧事的人,易子羨替她出了頭,他自愿替她守在店里,面上好像得了最小的功名——
穆嵐空是生意人,瞬息間就瞧清楚了哪件事會讓他得到最大的人情。
柳瀲一進門就請他,這可是給足了面子的事情。
想到這般,穆嵐空頗有些感激屈豐的魯莽。不過,到底是他不知道柳瀲是誰,喻香樓是什么地方。若是知道了,怕是他這條街都不會再來。
柳瀲剛從城外回來,在城門口被等著她的易子羨截了個正著。
聽他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講今早的事,柳瀲嘴角擎笑,仿佛毫不擔心。
易子羨一停下來柳瀲便遞上來一個小水袋,好像等著讓他喝點兒這東西才是柳瀲一直關(guān)注的重點。
“易公子好本事,可是幫喻香樓解決了大麻煩?!贝髦y圈的手腕微合拍出幾聲清脆的掌聲,“公子賞光,今日可要去喻香樓好好休整。”
面上是依舊純粹愉悅的笑意,柳瀲微微偏頭時向紫蘇眨眨眼。
紫蘇搖搖頭,屈二這個性子啊,真的是不適合生在王都。
屈家上一代兩兄弟一個做官一個做生意,可謂是又富又有權(quán)。
屈大爺夫婦相繼去的都早,皇帝念在他生前功高,兒子年幼又成了遺孤,這便給屈豐封了半個位子。屈二爺瞧著這孩子沒人管自己也沒有兒子就把人接回了自己家。于是這屈豐便真像他名字,如豐年瘋狂生長的物什,成了個傻霸王。
皇城里什么都不缺,特別不缺惹不起的人。
“穆莊主不歇歇,怎生還殺上棋了?”外頭打點完一圈的柳瀲款款走進雅間,“紫蘇,把這兩壇忘憂酒啟了,給兩位公子滿上。”
柳瀲的眸子清亮得讓兩人都有些恍惚,忘憂酒一啟壇那撲鼻香氣讓人簡直是再不能想起什么不愉快。
忘憂酒是喻香樓的名釀,雖不是千金換一盞卻也是上流宴席拿出手頗有面子的佳品。
擺好酒菜,紫蘇微微欠身,拉上門離開。
屈府的大老爺黑著臉,已經(jīng)整整三個時辰了。
自己大哥的兒子是萬萬打不得的,可是這貨除了給自己添麻煩之外一無是處這點著實讓屈老爺心里含恨。
易子羨親自帶人殺來,目的明確單刀直入。
他家小兒碰了不該碰的人,他若不做點兒什么,那明朝倒霉的可就是他屈家老小的樓了。
望向花園對面小院緊閉的門,屈老爺?shù)哪樕桨l(fā)難看起來。
“三兒,查出來了么,那是什么地方誰的產(chǎn)業(yè)?!?p> “查出來了小少爺,這樓的掌柜叫柳瀲,是個頂好看的女人?!比齼褐獣宰约疑贍?shù)呐d致,撿他愛聽的說,“您曉得,她店剛開三個月,只有幾個女人在打理。這次只怕是運氣不好,明日我們再去準能成?!?p> “嘿嘿,好好好,我就知道今日有些背,明日準能成!”
“成你個屁!”門被突然砸開,屈豐一驚,看清了門口站著的屈老爺這才定了神。
“二爹,今日是侄兒魯莽??墒侵秲赫胰怂氵^,那處地方風(fēng)水極好,侄兒想替二爹分憂……”
屈豐瞧著他伯伯臉色一點一點難堪下去,漸漸閉了嘴。他偶有預(yù)感自己大略是干了件十足愚蠢的事。
“豐兒,你可知那掌柜的是什么人?!鼻蠣斏磉叺拇蠓蛉丝粗樾?,替她家夫君開了口,“此人名叫柳瀲——鑒闌閣柳家,你可聽說過?”
屈豐張了張口,突然冷汗就下來了。
鑒闌閣柳家?他若是知道這一層,他若是知道,他……
噗通一聲,三兒看著他家一向囂張的小少爺就這么面如死灰的跪在了地上。三兒開始打哆嗦,渾身止不住地哆嗦,他甚至感覺身子像進了冰窟窿。三兒雖然沒什么見識,不知道鑒闌閣柳家是個怎么樣的存在,但至少他心里清楚,他家少爺惹上的事屈家只怕賠不起。
賠不起,便只有把犯事的人交出去,讓喻香樓的人自己看著罰。
屈家再怕柳家也絕不可能把小少爺交出去,他不過是個下人,又是這次的主犯——砸店的頭一棍是他掄出去的。
他不過才十多歲,他還想活著伺候他的小少爺,他還不想死……
“少爺!少爺!少爺??!您救救我?。。∧染热齼海?!少爺??!少爺……”“給我堵上他的嘴,再吵便把舌頭給砍了!”屈老爺聽著三兒的叫嚷心中又氣又惱,“狗賤不知臉的東西!拖出去給我打??!”
屈豐就這么跪著,身邊的幾個小廝也不敢上前去扶。屈豐耳朵里充斥著前院傳來的木板打到肉上的悶響,充斥著三兒從高亢到漸漸低下去的呼救。
“明日你和我去喻香樓賠不是,若是柳掌柜還愿意不計你這回,那大家相安無事。可若是她計較……”屈老爺面若寒冰,深深看了屈豐一眼,“你就當為你父親、為整個屈家保名節(jié)盡一份力?!?p> 說完這兩句,屈老爺像是用盡了最后一點慈悲力氣,在夫人的攙扶下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離開。
這是他大哥的遺孤,也是他帶大的娃娃,可是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清平闕
既然都看到這兒了,不如 · · · 把我?guī)Щ啬愕臅馨桑?!|?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