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君
田司司盤握紫砂小壺，不住贊嘆，“好壺…”
唐玉收身回坐，攏束發(fā)帶，輕笑道：“何以見得呢？”
田司司干枯的臉上忽然閃出神采，“壺以砂者為上，不會奪取茶蕊芬香，也不會夾雜燥氣。茶性狹細(xì)，壺過大則香不聚，容量一兩足矣?！?p> 唐玉撫掌而笑，“想不到閣下也是一位懂茶的雅士。”
“雅在何處？”田司司忍不住微微一笑。
唐玉皓齒輕啟，“茶的魅力之一就在于其善利萬物而不爭，可俗可雅，幾近于道哉?！?p> 田司司心下甚是受用，手掌翻覆，打開茶盒，將相應(yīng)的茶具一一取出擺好，攬過銅坯小爐，手指輕撮，青藍(lán)焰火閃動，小爐燃起火星。
唐玉看得嘖嘖稱奇，“果然是行家，可惜…”
田司司正色道：“可惜什么…”
唐玉道：“水無好水…”
“哼！”田司司手捂爐口，微微鼓動掌風(fēng)，松碳一明一暗鼓動火星。
田司司嘆了口氣，“蓄茶之水，分為擇水、洗水、養(yǎng)水。
擇水…首推山水，江水次之，井水為下，天水，秋雨為上，梅水次之，秋雨白而清冽，梅水白而甘甜，甘甜則茶味稍奪，清冽則茶味獨(dú)全，故秋雨為上。
洗水用栗炭，三四寸許，燒紅淬水，水質(zhì)瀝清。
壞就壞在這養(yǎng)水上…”
“哦？”唐玉凝神聆聽。
“上流之家養(yǎng)水，以為取白石子放入甕中，能養(yǎng)其甘味，澄清水質(zhì)。殊不知白石石性惡寒，上好的軟水生生泡成硬水，簡直是暴殄天物。”
他打開壇嗡，勾勺取水。
“哼！果然不出所料…權(quán)且用之吧…”沖水燒制，躬身落座一旁。
二人無語對坐。
紫砂壺伏立銅爐，藍(lán)炎渺渺，松炭慢火小煮。
“咕嘟嘟嘟…”
壺口水珠點(diǎn)動，水聲彈彈。
田司司站起身，小心翼翼取出茶盞。
“這甜白茶盞料精式雅，卻是上品…”田司司贊嘆一聲，二指把盞，點(diǎn)立桌面。
他又取出竹葉建城，掌泡、點(diǎn)湯、分乳、續(xù)水、溫杯，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
唐玉看得心曠神怡，“果然技藝精湛！”
田司司眼中透著得意，舉手引出茶線。
茶水流出壺口，銀漣一線，漫溢玉盞。
兩盞茶湯一杯是琥珀色，另一杯竟是荷莖綠色。
“好！”唐玉贊嘆不已。
“這茶還真得由閣下來煮，我若動手，真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
田司司得意一笑，伸手道：“請了…”
唐玉看了看兩杯茶盞，奇道：“這一兩茶壺，為何倒出兩種顏色？”
田司司笑笑，攬袖遙指，“青色一盞有八成火候，琥珀色則有九成…”
唐玉贊和道：“果然是此道高手…”
“你選哪一杯…”
“這個嘛…”
唐玉沉吟半默，從容出手把持，取了荷莖綠色茶盞。
“你不怕茶水有毒？”田司司的眼神突然變得酷惡陰冷。
唐玉坦然一笑，“閣下如此愛茶之人，怎么忍心在這么好的茶水里下毒呢？”
田司司悵然抒懷，“想不到田某，獨(dú)行半生，今天竟遇到你這樣一個知己…”
唐玉笑了笑，輕啟妙唇，微呷一口。
“…”唐玉凝目嘆息，“好茶…
這才是妙葉青的滋味…
好風(fēng)碎竹聲如雪，昭華三弄臨風(fēng)咽。
青丘竹林，月色清冷。
…風(fēng)碎竹笙好像就在我的耳邊?！?p> 田司司眼神悠遠(yuǎn)，“涼滿北窗，休共軟紅說。
如此良夜，如此風(fēng)情，那些碌碌紅塵之人，如何能夠理解，如何能夠欣賞…”
“哎？”
唐玉放下茶盞，“你不下毒嗎？”
田司司恢復(fù)了干尸的表情，“毒我早已下了…”
“啪！”茶盞摔落，點(diǎn)片破碎。
“呃…”唐玉手臂顫抖，以手加額，頭暈?zāi)X脹，視線模糊。
“你…”
“呵呵呵呵…”田司司干巴巴笑了，“看來那避毒丹的藥效已經(jīng)過了…”
“你何時下的毒…”唐玉支撐掙扎，趴在桌上。
“酒杯…？”唐玉不住探問。
“不對…”干尸獰笑搖頭。
“擊掌…？”
“不對…”
“難…難道是茶…？”
“也不對…”
“那…那是什么？”唐玉幾乎要放棄了。
“呵呵…哈哈哈……！”干尸干笑變成狂笑。
“我早就說過，拜他所賜，我練成一門獨(dú)門武功…”干尸說著，指了指地面的膿液。
“毒…毒霧！”唐玉恍然大悟。
“哼哼…”干尸獰笑著站起身。
“我不想殺你，只要你認(rèn)輸…我便給你解藥…”
唐玉面色蠟黃，冷汗直冒，“你…你休想！”
“可惜…”干尸面無表情站起身，貼近唐玉，撕開衣襟，膿液噴涌。
“嘶…??！”大塊地磚瞬間被腐蝕，消損破壞，坑坑洼洼。
月臺，祠堂大廳。
“呲…！”
兩個黑衣人踏上那尸體甬路，腳底松軟，血沫翻涌，鞋面浸透鮮血，腳面粘帶黏連，二人膽寒不已。
“你們兩個混蛋愣著干什么？快點(diǎn)！”黑衣人首領(lǐng)不住催促。
“是…！”二人哆哆嗦嗦左搖右擺一步一踏，向前邁進(jìn)。
倒下的二人，一時還未死去，仰面朝天，對視來人，不住掙扎。
“救我…！”二人四肢顫抖，垂死呻吟。
踩踏二人，走到切近，邁步踩到二人胸口。
“啊……！”二人殺豬般的嚎叫起來，四肢兀自掙扎亂撞。
“頭兒！”一人小心回頭呼喊。
“怎么啦！”黑人頭領(lǐng)好不耐煩，低聲回應(yīng)。
“神牌后面有東西…！”那人不住張望。
“什么東西??？”黑衣人頭領(lǐng)雙眼爆出精光。
“一個盒子…哎呀……?。?！”
二人不知何時，被腳底二人攀纏腿腳，撕扯牽掛。
“放手！放開！”二人面如土灰驚慌失措。
“救命，救救我們！”腳底人像是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助求救。
踩踏二人對視一眼，一咬牙一狠心，提刀向下戳去。
“去死吧！”
“噗噗！”
“啊…！”腳底二人吃痛，“你不救我們，跟我們一起死！”
說罷瘋狂扭曲掙扎，手腳撕扯。
踩踏二人站立不穩(wěn)，迎面撲倒。
“噗！”
“啊…??！”
劍刃森森，二人頓時皮開肉綻，不住抽搐嚎叫，凄慘不已。
四人的慘叫之聲，融合在一起，編織成一首駭然恐怖的地獄歌謠。
兩人抽搐幾下不動了。
大堂之內(nèi)，劍刃寒光閃閃，浮尸遍地，血腥氣彌漫，仿佛劍刃地獄一般。
“混蛋，你們兩個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黑衣人頭領(lǐng)跳著腳罵街。
“你們兩個下去！”頭領(lǐng)抬眼看向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