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之中,各色地底生物窸窸窣窣地忙碌著,它們有的極速爬行,有的搬運食物,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竊竊私語。
沉寂的黑暗,時不時傳來魚兒拍打水面的聲音,為這死寂的黑暗帶來一絲活物的氣息。
陰冷的黑暗伴隨了陰冷刺骨的寒氣,包圍了李泰,他打了個寒戰(zhàn),半睡半醒,睜開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在黑暗的地洞中,根本無法計算時間。
他睡覺的時候似乎抽筋了,左腿腳趾疼的厲害。
他使勁地彎了彎腿部的肌肉,打了個哈氣直起身來。
他勉強掙扎地爬起他那張隨時都會散架的破床。
寒氣似乎咬穿了他的皮膚爬進了他的骨肉,周身的肌肉又酸又麻,睡完覺他反而更累了。
“哎,干兒子你去哪了?”他喊了幾聲。
黑暗里傳回陣陣回聲,回聲漸漸減弱,彌散入更深的黑暗。
篝火只剩下點絲火星,那漢子卻不見了蹤影。
巨大的孤獨感塞滿了他的心。
“哪去了?也不打聲招呼...”
他感到一陣口渴。
他干巴巴地起身,吹著了篝火,加了把柴。
火燒起來,木柴噼吧噼吧叫著,淺藍的煙火熏出了他的眼淚,溫熱了鐵帽中的泉水,不多時,片片蒸汽升騰上來。
他扯起干癟的嗓子灌了幾口,清爽甘甜。
他終于回過神來,思索著自身的境遇。
鬼上身,鬼上身不算,穿越到了大牢,蹲大牢不算,又被下毒,被下毒還不算,現(xiàn)在又被劫持到這座冥府。
他沉默了一會,心態(tài)猛烈地爆發(fā)了。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他突然站起身扔掉鐵帽,歇斯底里地呼喊起來。
黑暗中依然只有寂寞的回聲,一點一點地回應他。
巖洞似乎顫了顫,幾塊碎石抖落下來,他趕緊閉了嘴,洞里塌方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猛然想起石壁上的文字,上面必定有線索。
“我一定會出去的,我要回到地面。”此刻的李泰無比地向往光明。
任何人幽禁在這黑暗的深淵,不出三天都會瘋掉。
“火把!我要火!”
他抽出腰刀,借著篝火的光亮,發(fā)瘋似地揮砍扭曲攀附的藤條。
藤條的碎片崩裂開來,劃破了他的手。
鮮血不斷地滴下,可是他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大段的藤條木不斷地落在他的腳下。
他踢了幾腳,把藤條堆在一起,又把身上多余的衣襟扯成布條。
他開始整束藤蔓制做火把,一字排開,把做好的擺在一邊。
一條巨蟒不知何時從冰冷的潭水中緩緩探出頭,毒液一般的猩紅眼珠滴轉著,筷子長短的紫紅信子探來探去,它感受到了熱量,也感受到了饑餓。
四下的蟲兒們似乎感受到了危險,都停止了鳴叫。
它用又平又寬的腹部鱗片緊緊的抓住巖石,推動身體無聲無息地滑出水面。
這是條粗大而長的蟒蛇,全身上下對稱成云豹狀的大片花斑,斑邊周圍均勻地排列著黑白斑點。體鱗光滑,放眼望去竟有十幾米長。
心如亂麻的李泰根本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接近,他背對著水潭,蹲在篝火旁手忙腳亂地忙活著。
篝火映照出藤蔓的黑影,狂狷地跳動,竟像是幾個無頭小鬼在跳舞。
蟒蛇緩緩地移動,接近了它的獵物,它身后的地面被研磨出半米多寬的軌跡。
李泰突然感覺有些不安,他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仔細傾聽者,濃密的黑暗,死寂一片,隱隱約約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難道我聽錯了?”他緊張地思索著,手摸向了腰刀。
蟒蛇沒有給他機會,它毒龍般躍起,上下頜用不可思議的角度張開,突然砸向李泰。
李泰感到背后腥風撲來,不及細想,就地翻滾,連滾帶爬地躲過了這次攻擊。
蟒蛇排山倒海般撞向地面,砸落了大片藤蔓。
冷汗轉眼間浸透了李泰的后背,頭臉上之全是灰土,他趕緊擦了擦眼睛。
蟒蛇一擊撲空,不再急于攻擊,它緩緩地收攏身軀,信子一伸一卷,不斷地尋找機會。
篝火的火苗越來越小,那蟒蛇越靠越近。
李泰伸手摸向腰里的刀,腰里空蕩蕩地,抬眼望去,那腰刀正落在巨蟒身側。
此處地形狹窄,退無可退,李泰的心用最快的頻率跳動著,他攪動著自己的腦子,試圖想出各種自救的方案,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人們曾說人在巨大的危機面前,會激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能。可是這種情形,除非有人能遞給李泰一把機關槍,否則必死無疑。
那巨蟒再也等待不及,揮動身軀,卷向李泰。
李泰快步地后退著。
不料那莽蛇的身體快突然速向前伸長,尾部收卷,將李泰掃翻在地,擰身將他打卷似的纏繞起來,用力收攏著。
李泰強掙扎地手腳亂蹬,試圖掙脫,那巨蟒猛地發(fā)力,李泰全身的骨骼被擠得噶楞楞直響,他感覺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被攪碎了,他在也使不出力氣,他停止了掙扎,嘴角潺潺流出鮮血,他的頭開始眩暈,呼吸越來越亂,視線越來越模糊。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他的視線無意中飄到了石壁上那發(fā)光的文字上。
此刻那文字看上去模模糊糊,光線弱的部分,逐漸暗淡下去,只留下數(shù)個光點陣圖連成一片。
“圖錄...圖錄...”李泰虛弱地喃喃自語。
那些綠色的光點似乎有了生命,不斷地跳動著,畫出道道軌跡,這些軌跡不斷地交錯纏繞,在李泰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幅奇特的脈絡運行圖,股股熱流從他的極陰穴涌入,源源不斷地向照海穴匯聚著。
蟒蛇緩緩地豎起身體前部,足有三米多高,它緩緩地張開巨口,對準了李泰。
巨蟒口中腐臭的腥氣籠罩了李泰的鼻息,他無暇顧及這些,他全神貫之地、如饑似渴地抓住最后一點時間,死死地盯住那副神奇的圖像。
黑暗倒灌下來,巨蟒咬住了他,閉合了上下頜,依次的讓半下頜交替運動。此時,蟒蛇頸部和身體的皮大大的擴張開來,李泰無聲無息地被巨蟒吞入腹中。
那巨蟒填飽了肚皮,反應越來越慢。
它軟軟地貼回地面。
它緩緩地倒退著,慢慢地潛回了水中。
黑譚中的波紋緩緩地蕩了蕩,恢復了平靜。
篝火中的火苗閃了下,徹底熄滅了,絲絲煙霧升起深入了死寂的虛空之中,好像急著轉世投胎的幽靈一般。
歐若妙依然沒有放棄,劍池的修復工作依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鑄劍山莊的工人們分成兩班,日夜不停地忙碌著。
原本高雅秀美的劍池四周,現(xiàn)在堆滿了從巖洞里運出來的砂石、煤炭還有鐵器,活像工地的施工現(xiàn)場。
突然某種不祥的預感擊中了她,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她身體晃了晃幾欲暈倒。
方雄眼見情形不對,趕緊攙了她在石桌旁邊坐了。
她捂著胸口勉強地穩(wěn)定住呼吸,“里面的情形如何了?”
方雄給她倒了杯水,“大部分廢料都已經(jīng)清理完畢,只是...大水沖開了巖穴,打通了緊挨著的幾處溶洞,溶洞內的積水非常嚴重...恐怕一時也無法...”
“我的心好亂...”歐若妙以手加額閉上了眼睛,她回想起了父親的囑托。
“你一定要傾盡全力幫助他...”
“為什么...”
“這是天機...”
“李哥哥會回來的?!币粋€熟悉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歐若妙站了起來,唐玉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邊。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也不能想,我不知道什么人能在這樣的遭遇下存活...”父親的話尤言在耳,歐若妙語無倫次地訴說著絕望。
唐玉僅僅地握住了她的手,“我相信他!”
歐若妙回過神來,“為什么?為什么你這么相信他?”
唐玉滿懷信心地綻放出一抹微笑,“因為他是天外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