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國相之喪

　　一盞茶時(shí)間，吉祥來了，我眼瞧著這張臉，怎么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離家在軍營的那段日子里，也得過他的一些照顧，自己也從未將他放在心上，丘也不是時(shí)刻帶在身邊，如今悄然來到眼前，方覺熟悉。

　　他走上前來，俯身行禮道：“給公子請安，給郡主請安，給乾元夫人請安?！?p>　　我與乾元皆點(diǎn)頭，丘道：“起來吧，也無須這樣行禮?！?p>　　“你是侯府的暗衛(wèi)？”我試探問他。

　　“是?！彼?。

　　“軍營里給我報(bào)名參加師氏比武的人是你？”我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回憶自己的不解。

　　“是公子安排的?！彼唵位卮?。

　　我看他一眼，一個(gè)身軀小巧，長相并不出眾的黑皮小子，倒是看起來憨實(shí)，沒想到卻這樣有心機(jī)。

　　“一直在暗地里保護(hù)我和春曉的人也是你？”我繼續(xù)問話。

　　“不是，那人是公子特意安排的一等一高手?！彼稹?p>　　“你和陳慶之相識？”我又想到了陳慶之。

　　“公子認(rèn)識?！彼看位卦挾紭O其簡單。

　　“陳慶之舍身救我是為了什么？”我想弄明白他突然跑出來替我擋箭原因。

　　“公子想知道郡主是否在乎公子?！彼故悄軌虍?dāng)著丘地面全部告知，也算是勇氣可嘉。

　　“陳慶之的三番五次出現(xiàn)，都是公子安排好的？”一個(gè)一個(gè)的問題，必須都給我解答。

　　“這個(gè)需要公子解答。”這是他給的答案。

　　“不是我安排好的?！鼻鹚坪跸氲搅耸裁?，也不愿意多說，就是簡單告知。

　　如果在軍營里的一切都是丘安排好的，那么他是不是早就找到我，只不過就是悄無聲息的安排，讓我可以安心呆在軍營里。想到此處，心如刀絞，萬般皆是愛，丘這樣愛惜我，我不就是期盼著能夠得到一人之愛嗎？

　　“······”我還沒有張嘴說話，丘似乎明白我要說的。

　　用手搭在我肩膀，輕輕摸一下我的脖子，然后微笑。

　　“吉祥，你去各處問小姐落水之事到底為何？”丘吩咐。

　　吉祥得令出去，留我在原地傷感。他倒是像沒事人一樣拉著嬌兒的手，給嬌兒講他這段時(shí)間的見聞去了。

　　我愣愣傻傻站在原地挪不動步子，整個(gè)房間里彌漫著都是嘲笑，似乎是我自己內(nèi)心里發(fā)出來的嘲笑，嘲笑自己故作聰明，更嘲笑自己無知幼稚。

　　“行了，不要傻站在那里了，過來??！”丘的笑容這樣迷人，眼睛里充滿了無限憐愛，上揚(yáng)的嘴角畫出好看的弧度，耳邊一絲碎發(fā)在厚實(shí)的耳邊安靜等待，美男這個(gè)詞來形容他的姿色也太淺薄，越看越陶醉，越看越喜歡，若是四下里無人，估計(jì)我定是會上去強(qiáng)吻，或者羞羞······

　　“還在那里癡傻。”丘徑直走了過來。

　　他用手摸我耳垂，用臂膀攬我入懷，相比元姨娘生產(chǎn)時(shí)的入懷，此刻更加令人心旌蕩漾無法自拔。

　　嬌兒看不下去，喊道：“郡主嬸嬸居然開始犯花癡了！”哈哈哈哈哈······

　　乾元覺得臉紅，自家孩子這樣不懂事，趕忙打圓場：“妹妹莫怪，小孩子瞎胡說的?！?p>　　還未等我說話，丘言：“說得還不錯(cuò)?！?p>　　老鼠洞在哪里，我要鉆進(jìn)去，我要鉆進(jìn)去——這樣丟臉，想必臉和脖子都紅到熟透了吧！

　　“二弟，何須這樣戲弄弟妹，你眼瞧她羞赧模樣，我看就是放口鍋也一定是要被弟妹羞紅的臉煮沸了吧！”說罷，連帶著春曉九煙都笑得直不起腰。

　　我正要出去外面躲躲，還未走到門口，管家進(jìn)來見我趕緊拘禮道：“給郡主請安。”

　　“快起來吧，有什么事？”我不經(jīng)意詢問。

　　“公子可在里邊？”管家道。

　　“找公子何事？”我問。

　　“其實(shí)不是找公子，是······找郡主有事，······”管家說話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難言之隱。

　　“有事盡管說來，不要吞吞吐吐的?！蔽蚁矚g干脆利落。

　　“郡主，國相府小廝想要見您?！惫芗易约翰辉敢庹f。

　　“他人在哪？”丘過來，站在我旁邊身體緊緊挨著我問。

　　“回公子的話，在主廳院子里候著。”管家說話慢慢悠悠，平時(shí)也不是這個(gè)樣子的，今天是怎么了。

　　我心中疑惑，大踏步走出乾元小院，來到正廳前院，不料一位手臂挽著白花，一身素衣的小廝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覺得眼生。

　　上前問他：“你是國相府里的？”

　　他沒有答話，徑直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郡主，郡主，國相歿了，請郡主速速回家······”后面的話簡直就是帶著哭腔。

　　天空似乎響起轟隆隆雷聲，頓時(shí)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睜開眼睛時(shí)，侯爺和老夫人都在眼前，我曼聲哭訴道：“父親、母親，我爹歿了·····歿了······”還未說罷便號啕大哭起來，也顧不得許多，愣是將我的手從老夫人手中甩出。

　　“魅兒，你要回家，也許需身體好一些?！崩戏蛉艘娢胰绱四右矝]有半分責(zé)怪。

　　“我父親歿了······歿了······”哭聲淹沒了所有的話語。

　　“九煙，趕緊給郡主找一件厚實(shí)衣服穿上，你看外面準(zhǔn)備的東西好了沒有?！焙顮斄⒖谭愿赖?。

　　九煙得令，迅速轉(zhuǎn)身出去，她雖未在國相府中長大，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家里出事，總也是默默流淚，不斷用手擦拭落下的眼淚。

　　“一切都妥當(dāng)了?！彼驹陂T外高聲向屋子里回話。說完又趕緊回來，跑到我跟前給我穿了一件暗紫色袍子，扶著我下床，穿鞋。

　　老夫人沒有攔我，囑咐道：“郡主此去務(wù)必注意自己身體，侯府至今沒有嫡子，若是熬壞了，那······”瞧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中痛恨極了。

　　“不要說了罷，我們明日去國相府祭奠，轉(zhuǎn)告你母親讓她節(jié)哀順變?！焙顮?shù)故沁€明事理一些。

　　耳邊的話，身邊的人，都是模糊樣子，此刻我心中的又一千萬個(gè)問題，為什么好端端地就去了，而且去得這樣著急。

　　屋外一頂小轎早已經(jīng)候著，身體疲軟我只能乘轎，九煙緊緊跟在后面將準(zhǔn)備的東西一并都告訴了。

　　順帶著還說：“小姐，二公子已經(jīng)先您一步過去了，家里沒有男丁，這樣大的事，必須有人看著。”

　　我心中甚是安慰，也十分感謝他，常言道‘一個(gè)女婿半個(gè)兒’如今也是他盡孝的時(shí)候了。

　　急匆匆來到國相府，門前幌子白花花甚是晃眼，走進(jìn)正門眼里都是滿地灑落的銀錢，白幔布掛滿了整個(gè)國相府，廊檐、屋頂、柱子、房梁，一條條、一根根、一簇簇白花，眼睛能夠看到的都是白色，綠樹掛滿了白花，樹干裹上了白布，花園里正盛開的花卉全部被剪去花朵，用白布遮蓋起來。

　　這哪里還是我司徒樂善的家，哪里還是我小時(shí)候?qū)g作樂的樂園，哭泣聲交雜著誦經(jīng)聲，爐煙從這個(gè)廊檐下竄到那邊房梁上，又鉆到樂善地懷里，我好想坐在地上哭，但是怎么聲音這樣嘶啞，心底里的力量狠狠糾纏，每往前走一步感覺腳底似乎踩了無數(shù)根刺深深扎進(jìn)肌膚。

　　“小姐你回來了?！睉褜毧吹轿业臉幼樱蛟诘厣掀怀陕?。

　　“嗯，我回來了，回來了。”我無聲喃喃。

　　“夫人已經(jīng)哭暈過去好幾次了，現(xiàn)在正在廂房里休息?！彼澪∥≌酒饋砀嬖V我。

　　“娘親她還好嗎？”我拉著懷寶的手臂雙眼緊緊盯著他問。

　　“夫人尚好，小姐安好就是最好的。”懷寶雙眼蓄滿淚水，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帶我去給父親上香?！蔽已蹨I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擦都擦不完。

　　每往前走一步凡是看見我的丫鬟婢子、小廝婆子都給我深深鞠躬，完全不像是親昵舉動，反而更是多了敬重。

　　雙腳走不動路，品兒慧兒看見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放下手里的托盤，急急跑到我跟前，嗚嗚哭泣，兩個(gè)人一人抱一條腿，品兒道：“小姐，我的小姐，相爺?shù)胗浤　ぁぁぁぁぁぁ?p>　　說罷，哭得更加厲害，她這一哭惹得我更加痛苦，放聲大哭。

　　從院子到父親的靈堂滿共一里路距離，而我卻生生地走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

　　原本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卻是越來越慢，越來越走不動。

　　堂下看到永樂侯庶子、禮部、吏部、尚書局幾位大人都來吊唁，本是該我回禮敬茶，卻看到都是丘代我做了，且行兒孫禮，且行兒孫

　　——禮。

　　慧兒倒是能夠控制得住，留了品兒陪我，自己去端茶倒水。

　　就這么幾步，我挪都挪不動，腳下仿佛掛了千斤重石，又仿佛踩在棉花上，眼中淚水任由九煙擦一次又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