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錯過的踐行…

　　李建明和孟憲玲，他們二人也會偶爾抽空出來，避開其他的人，提前好時間，一起相伴著，去鏡泊湖邊上賞月暢談。

　　但，他們相互十分尊重彼此，從不逾矩半分半毫。二人連牽手、擁抱的舉動都不曾有過。

　　那一段，青蔥清澈的歲月，是那么婉約、那么曼妙、那么干凈……是那么地不輕易言“愛”。

　　在不知未來會怎樣的前提下，彼此也從不隨隨便便表白，以及向?qū)Ψ街鲃映兄Z一生的守護和陪伴，因為，未來實在太遠了……至少，在那個時候來說，無論對李建明、還是對孟憲玲，都實在是太超出未知了！

　　我們的父親和母親呢，他們這一代人，在當時那個時候，都是承載著、并肩負著無比艱巨的國家振興和民族傳承、人民生活提升和城鎮(zhèn)繁榮發(fā)展的歷史使命的。

　　李建明曾經(jīng)以為，他自己會永遠扎根在牡丹江那里了；可是，就當1977年，全國恢復(fù)高考的那個大好的消息，讓包括他在內(nèi)的數(shù)以千萬計的年輕人重燃起新人生的希望。甚至，他興奮得幾乎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

　　好不容易，李建明才找到了從縣里取藥回來的孟憲玲，想要和她商量下一起返鄉(xiāng)的計劃。

　　“玲玲，你聽說了吧？我們可以返城了，可以參加高考，可以重新讀書了！我實在太興奮了！”李建國雙手的大掌緊緊地扣住孟憲玲的肩頭，他期待著對方的情緒和情感是和自己在同一個節(jié)拍上的，“我要考京北的大學(xué)！你呢？”

　　然而，孟憲玲當即否決的冷漠反應(yīng)，卻讓李建明感到十分吃驚……

　　那一次，兩個人第一次吵架，不歡而散，還沉默“冷戰(zhàn)”了許久。

　　李建明每天白天繼續(xù)“大顯身手、有所作為”地揮汗如雨著干農(nóng)活兒，晚上，“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地步行十幾里的山路，參加村里集中組織的高考補習(xí)班聽課。他忍受著與孟憲玲在很長時間里處于一種聚少離多的“小別”狀態(tài)。

　　也可能，是由于考試前兩個人都很緊張，還有對彼此未來不確定性的焦慮不安，在那之后，他們每次見面總會意見不合、而突然爆發(fā)出不斷的爭執(zhí)，有時甚至讓人感到就是一股十分莫名其妙的攻心急火似的。

　　高考補習(xí)班是一位來自京北的男知青孟慶云自發(fā)組織的，在他來牡丹江農(nóng)場之前，剛剛當上京北郊區(qū)通縣一所高中的實習(xí)老師，但，當時只是因為年輕氣盛在課堂上失語，被同屆爭取一個留校名額的同事抓到了把柄，隨后他就被下放到這里了接受著勞動改造。他和自己的女朋友，來自杭州的女知青蘇彤，相互督促著，勵志為第一屆全國高考而共同刻苦努力著，爭取同時考回夢寐以求的大京北，然后成家、立業(yè)。

　　都姓孟，自然，孟憲玲和孟慶云，在彼此初識的時候，就倍感多了一份同族般的親切；他們倆只相差了四五歲，可是，如果，按照古老的姓氏族譜排序，論資排輩下來，縱使孟慶云比孟憲玲年齡大，他也應(yīng)該管孟憲玲稱呼一聲“姑姑”的。但是，如今都“立四新”了、改革開放的浪潮也將近了，就徹底不流行那些“封建”的“傳統(tǒng)”文化了。所以，他們倆彼此之間，見面打招呼，還是以戰(zhàn)友關(guān)系，來直接相互稱呼名字。

　　備戰(zhàn)高考的日子了，他們兩對革命學(xué)伴兒的小“情侶”，很快就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以李建明的學(xué)習(xí)能力，報考報華清大學(xué)的計算機專業(yè)和建筑工程專業(yè)，都是十拿九穩(wěn)的。因為，他還是一直惦記著能夠回到父親、父母先前所在的哈市第三印刷廠工作的，便選擇了應(yīng)用化工專業(yè)。

　　蘇彤和孟慶云都報了京北師范大學(xué)。孟憲玲報了京北中醫(yī)藥大學(xué)。

　　不過，成績公布和通知書發(fā)放的時候，整個連部里，只有李建明一個人考到京北市了，孟憲玲、孟慶云、蘇彤都十分意外地落了榜。

　　在離開農(nóng)場前的最后一天，中飯的時候，大家為李建明舉行了隆重的踐行歡送儀式。

　　但是，孟憲玲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最后，還是孟慶云和蘇彤，把李建明一直送到了呃牡丹江火車站的候車大廳里。

　　“哎呀！建明，別再巴望著看了！她，是不會來的了……”一頭短發(fā)的蘇彤挽著孟慶云的手臂，難過地對李建明說著。

　　“她……為什么？”李建明想問的是她為什么沒來。

　　他明明知道，那最后一絲希望，隨著一針一針流逝的分秒而徹底落空了，他卻滿腹不解著。

　　“別問了！你就安心地去BJ讀書吧！明年，在華清園等著我們啊！”孟慶云打斷著，并轉(zhuǎn)移話題。

　　蘇彤實在不像是一個南方姑娘，也可能是和孟慶云相處久了，被北方的氣質(zhì)給同化了，嘴里藏不住任何秘密，性格上變得心直口快著：“她，不讓我們告訴你！其實，她……”

　　操著一口京腔的孟慶云，馬上又搶過話頭兒去，及時地隱瞞住了一個難以啟齒的真相。他只是對李建明分享了另一個不痛不癢的訊息：“玲玲她，上個月，就已經(jīng)被調(diào)到別的連隊，做醫(yī)生去了！她一直怕你擔心，會影響到你的高考發(fā)揮，所以，就讓我們一直瞞著你！”

　　“……”李建明欲言又止地悲傷起來了。畢竟，醫(yī)生的崗位，比衛(wèi)生員的待遇，好很多。

　　他不能接受的是，為什么別人知道而偏偏自己卻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難道，這是她要與他沉默分手的暗示嗎？就算是要分手，為什么，她連一句“再見”和“祝你一路順風”，都不愿意當面與他說呢？

　　他，既生氣、又難過……忍著眼淚，最后一次地回望著隨著火車車廂漸行漸遠的站臺。

　　他們?nèi)齻€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孟憲玲一直獨自躲在站臺的石柱后面，遠遠地關(guān)注著，目送著自己此生深愛不渝的男子消失在越來越模糊的視線里。直到消失不見，守在空空的站臺上，她落寞而絕望的背影，蜷縮在原地，已經(jīng)泣不成聲……她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傾訴，自己在三個月之前經(jīng)歷的“暴風驟雨”。